充滿現實感的三體

2019年以來，劉慈欣先生可謂是如日中天天，他的兩部小說改編成的電影《瘋狂的外星人》和《流浪地球》好評如潮。先生的書我只看過《三體》，單是這一本，便讓我深深着迷。
　　我身邊的許多人對科幻小說並不感冒。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看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幹啥？剛開始我嘗試告訴他們科幻小說的魅力何在，最後卻無奈的發現，人家只鍾情科幻電影裏的炫酷特效。
　　其實在讀《三體》之前我也不怎麼看科幻小說。總覺得格局太小，對於地外文明的想象囿於地球現有的文明基礎，看到與我們差不多的思維邏輯甚至神態表情就興趣缺缺。但不可否認，作者們某些超現實的想法以及字裏行間表現出的深刻內涵自有其意義。
　　我讀《三體》是在新兵期間。休息時間沒有手機，便跟戰友借點小說。這部小說名聲這麼大，應該有些不一樣吧。先看了第二部，其中的黑暗森林法則刷新了我的世界觀。誠然，我就是那個在森林中燃着篝火的孩子，從出生就很天真，直到我明白了宇宙中可能存在的最大的黑暗。我翻到扉頁看作者的信息，才得知劉慈欣先生是位高級工程師，難怪這麼硬科幻。
　　不得不說，這本書的世界觀恢弘無比。從20世紀中葉的“紅岸基地”，到以億年爲時間單位的大宇宙社會，劉慈欣先生“思想揮霍者”的稱號名副其實，他沒有深入描述三體人文明的細節，甚至對於外形也只是從人類的角度推測，從三體生存大危機展開後續的情節。而三體對地球的侵略行爲也沒有講究排場，雖然派出了艦隊，但書中關於三體艦隊發動攻擊的描述很少。三體的侵略是從地球內部展開的，行爲與文明水平相匹配，看着不膈應，某些“大片”裏，外星人直接無視空間距離穿越蟲洞而來，然後就是各種射線攻擊，或者穿上機甲血拼，讓人無語。尤其是我當兵之後，對戰爭的理解更爲深刻，再看那些電影裏的星際戰爭，連蟲洞都打出來了，戰爭行爲、戰略思維卻完全跟不上高度，明顯是爲了特效而特效。
　　劉先生筆下的宇宙充滿生機，多元而高級。地球生物按照彼此的差異程度被區別爲“界門綱目科屬種”，他將宇宙間生命形式的差異提升到了“界”，也許只是有這個設想，真要寫的話難度可想而知，比如要站在電磁生命的立場來模擬出其起源、變化、意識、發展，進而設想其文明進程，最後也許會得到人腦無法理解的世界。不光是對生命形式的設想，劉先生還將武器的破壞力提升至極致，高級文明不限於物質武器，它們擁有的是改變空間、時間、數學邏輯的力量，這就是以規律爲武器，改變敵人的世界。能改變科學的，或許只能是“神學”，說到這裏，就有句名言：“所有科學到最後都是神學。”
　　然而《三體》展現出來的不只是超凡的想象力、過硬的科學素質，還有它表現出的敘事風格和哲學邏輯。小處來看，對人性的描寫生動而客觀，有人與人之間的溫情，也有互相競爭的殘酷，還有不少的地方突出了人性的弱點，是爲一筆濃墨重彩。大處來看，國際社會與宇宙社會規律闡述得簡單而現實，一切的最後都是爲了生存和發展。習主席經常提到“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個概念其實在很多科幻作品中都能看到——每當人們面臨全球性的災難時，各國往往會擰成一股繩，共渡災難，在生存大危機的面前，什麼爭鬥都無意義；而在這之前，各國往往毫無自覺，沒有外力干預時，局部戰爭不斷，偶爾還有世界大戰。無論是出於什麼考慮，“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概念還是很有前瞻性的，經濟也好，政治也好，只有各國以世界發展爲出發點，才能將進步速度提到最高，才能在未來更有力地對抗危機。
　　有些戰友覺得這些虛無縹緲，立場太高，但《三體》的宇宙觀其實就是個放大無數倍的“吃雞”戰場，各生命體系出生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爾後開始收集物資，熟悉操作技術，總有一天，會與其他玩家狹路相逢，若不是合作，那就是你死我活。
　　看完《三體》，回味之餘，人們不免有些別的想法。“黑暗森林”法則的背景是一個極爲擁擠的宇宙，然而現在並不能證明宇宙中是否擁擠。假設宇宙很空曠，生命源地寥寥無幾，彼此間沒有了生存資源的衝突呢？其實資源衝突一直存在，當宇宙擁擠時顯性存在，當宇宙空曠時隱性存在。表面上似乎資源用之不竭，但是技術爆炸隨時會讓資源變得不夠用。過去幾千年，我們的資源開發只限於腳下，但最近幾十年，各國已經開始將手伸往其他星球，這就是最好的例子。因此，無論是各國之間還是星球之間，危機從未消失。
　　小說最後，劉先生雖然沒寫出來，但讀者往往都會想到那個問題：宇宙中誕生智慧生命有什麼意義？宇宙中的萬物一直按既定的必然與偶然運行，突然出現了具有自主意識的存在，就像遊戲中的NPC突然變成了玩家。因爲一般沒人遇見過這種神奇的事，所以也沒人去想，但如果有一天真的發生了，就會覺得“NPC怎麼能變成玩家呢？”人類就是這樣，由不同的NPC組合成了玩家，又或許只是從簡單NPC進化成了高級NPC。
　　《三體》書中最高級的NPC是“歸零者”。各種文明的持續戰爭將宇宙變成廢墟，讓地球人生活的空間變成三維，最後被“歌者”坍縮成二維，光速被戰爭改寫成每秒3億米。“歸零者”的目標是將宇宙還原，最後能不能實現不能確定，唯一可知的是，智慧生命的出現確實對宇宙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高級文明構建獨立的小宇宙，帶走了大宇宙的物質，它本應在某個時刻開始坍縮，卻因此變成了永恆的膨脹。本來能重新開始下一場比賽，卻出現了BUG變成無盡模式。也許宇宙跟自己開了個玩笑，結果玩脫了吧。
　　都說《三體》是中國科幻界的標杆，不知以後有沒有比這更高的標杆。但它爲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令我難忘。聽說電影版因爲特效不滿意遲遲未完成，個人表示完全可以理解，《三體》像劉慈欣先生的孩子，承載着億萬讀者的期待，要拍成傳世經典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