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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故事多篇

安徒生童話故事多篇

安徒生童話故事 篇一

在一株老樹的裂縫裏有好幾只蜥蜴在活潑地跑着。它們彼此都很瞭解,因爲它們講着同樣的蜥蜴語。

“嗨,住在老妖精山上的那些傢伙號叫得才厲害呢!”一隻蜥蜴說,“他們的鬧聲把我弄得兩整夜合不上眼睛。這簡直跟躺在牀上害牙痛差不多,因爲我橫豎是睡不着的!”

“那兒一定有什麼事情!”另一隻蜥蜴說。“他們把那座山用四根紅柱子支起來,一直支到雞叫爲止。這座山算是痛痛快快地通了一次風;那些女妖還學會了像跺腳這類的新舞步呢。那兒一定有什麼事情!”

“對,我剛纔還跟我認識的一位蚯蚓談起過這件事,”第二隻蜥蜴說。“這位蚯蚓是直接從山裏來的——他晝夜都在那山裏翻土。他聽到了許多事情。可憐的東西,他的眼睛看不見東西,可是他卻知道怎樣摸路和聽別人談話。妖山上的人正在等待一些客人到來——一些有名望的客人。不過這些客人究竟是誰,蚯蚓可不願意說出來——也許他真的不知道。所有的鬼火都得到了通知,要舉行一個他們所謂的火炬遊行。他們已經把金銀器皿——這些東西他們山裏有的是——擦得煥然一新,並且在月光下襬出來啦!”

“那些客人可能是誰呢?”所有的蜥蜴一齊問。“那兒在發生什麼事情呢!聽呀,多麼鬧!多麼吵!”

正在這時候,妖山開了。一位老妖小姐①急急忙忙地走出來。她的衣服穿得倒蠻整齊,可就是沒有背。她是老妖王的管家娘娘,也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她的額角上戴着一顆心形的琥珀。她的一雙腿動得真夠快:得!得!嗨,她纔會走呢!她一口氣走到住在沼澤地上的夜烏鴉那兒去。

①原文是Elverpige,據丹麥的傳說,老妖小姐像一個假面具,前面很好看,後面則是空的。

“請你到妖山上去,今晚就去,”她說。“不過先請你幫幫忙,把這些請帖送出去好嗎?您自己既然無家可管,你總得做點事情呀!我們今天有幾個非常了不起的客人——很重要的魔法師。老國王也希望借這個機會排場一下!”

“究竟要請一些什麼客人呢?”夜烏鴉問。

“噯,誰都可以來參加這個盛大的跳舞會,甚至人都可以來——只要他們能在睡夢中講話,或者能懂一點我們所做的事情。不過參加第一次宴會的人可要挑選一下;我們只能請最有名的人。我曾經跟妖王爭論過一次,因爲我堅持我們連鬼怪也不能請。我們得先請海人和他的一些女兒。他們一定很喜歡來拜訪乾燥的陸地的。不過他們得有一塊潮溼的石頭,或者比這更好的東西,當做座位;我想這樣他們就不好意思拒絕不來了。我們也可以請那些長有尾巴的頭等魔鬼、河人和小妖精來。我想我們也不應該忘記墓豬、整馬和教堂的小鬼①。事實上他們都是教會的一部分,跟我們這些人沒有關係。但是那也不過是他們的職務,他們跟我們的來往很密切,常常拜訪我們!”

①根據丹麥的古老迷信,每次建造一個教堂的時候,地下就要活埋一匹馬。凡是一個人要死,這匹馬就用三隻腿在夜裏走到他家裏來。有些教堂活埋一隻豬。這隻豬的魂魄叫做“墓豬”。“教堂小鬼”(Kirkegrimen)專門看守墓地;他懲罰侵害墓地的人。

“好極了!”夜烏鴉說,接着他就拿着請帖飛走了。

女妖們已經在妖山上跳起舞來了。她們披着霧氣和月光織成的長圍脖跳。凡是喜歡披這種東西的人,跳起來倒是蠻好看的。妖山的正中央是一個裝飾得整整齊齊的大客廳。它的地板用月光洗過一次,它的牆用巫婆的蠟油擦過一番,因此它們就好像擺在燈面前的鬱金香花瓣似的,射出光輝。廚房裏全是烤青蛙、蛇皮色的小孩子的手指、毒菌絲拌的涼菜、溼耗子鼻、毒胡蘿蔔等;還要沼澤地裏巫婆熬的麥酒①和從墳窖裏取來的亮晶晶的硝石酒。所有的菜都非常實在,甜菜中包括生了鏽的指甲和教堂窗玻璃碎片這幾個菜。

老妖王用石筆把他的金王冠擦亮。這是一根國小六年級用的石筆,而老妖王得到一根六年級用的石筆是很不容易的!他的睡房裏掛着幔帳,而這幔帳是用蝸牛的分泌物粘在一起的。是的,那裏面傳出一陣吱吱喳喳的聲音。

“現在我們要焚一點馬尾和豬鬃,當做香燒;這樣,我想我的工作可算是做完了!”老妖小姐說。

“親愛的爸爸!”最小的女兒說,“我現在可不可以知道,我們最名貴的客人是些什麼人呢?”

“嗯,”他說,“我想我現在不得不公開宣佈了!我有兩個女兒應該準備結婚!她們兩個人必須結婚。挪威的那位老地精將要帶着他的兩個少爺到來——他們每人要找一個妻子。這位老地精住在老杜伏爾山中,他有好幾座用花崗石築的宮堡,還有一個誰都想象不到的好金礦。這位老地精是一個地道的、正直的挪威人,他老是那麼直爽和高興。在我跟他碰杯結爲兄弟以前,我老早就認識他。他討太太的時候到這兒來過。現在她已經死了。她是莫恩岩石王的女兒。真是像俗話所說的,他在白堊巖上討太太②。啊,我多麼想看看這位挪威的地精啊!他的孩子據說是相當粗野的年輕人,不過這句話可能說得不公平。他們到年紀大一點就會變好的。我倒要看看,你們怎樣把他們教得懂事一點。”

①根據丹麥的傳說,沼澤地上住着一個巫婆。她天天在熬麥酒。天下霧就是她熬酒時冒出來的水蒸氣。

②這是丹麥的一個成語:“白堊巖上討太太”(Han tog sin kone paa krjd),即“不費一文討太太”的意思。

“他們什麼時候到來呢?”一個女兒問。

“這要看風色和天氣而定,”老妖王說,“他們總是找經濟的辦法旅行的!他們總是等機會坐船來。我倒希望他們經過瑞典來,不過那個老傢伙不是這麼想法!他趕不上時代——這點我不贊成!”

這時有兩顆鬼火跳過來了。這一個跳得比另一個快,因此快的那一個就先到。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大聲叫着。

“快把我的王冠拿來,我要站進月光裏去!”老妖王說。

幾個女兒把她們的長圍脖拉開,把腰一直彎到地上。

杜伏爾的老地精就站在他們面前。他的頭上戴着堅硬的冰柱和光滑的松球做成的王冠;此外,他還穿着熊皮大衣和滑雪的靴子。他的兒子恰恰相反,脖子上什麼也沒有圍,褲子上也沒有吊帶,因爲他們都是很結實的人。

“這就是那個土堆嗎?”最年輕的孩子指着妖山問。“我們在挪威把這種東西叫做土坑。”

“孩子!”老頭子說,“土坑向下窪,土堆向上凸,你的腦袋上沒有長眼睛嗎?”

他們說他們在這兒惟一感到驚奇的事情是,他們懂得這兒的語言。

“不要在這兒鬧笑話吧!”老頭兒說,“否則別人以爲你們是鄉巴佬!”

他們走進妖山。這兒的客人的確都是上流人物,而且在這樣短促的時間內就都請來了。人們很可能相信他們是風吹到一起的。每個客人的座位都是安排得既舒服而又得體。海人的席位是安排在一個水盆裏,因此他們說,他們簡直像在家裏一樣舒服。每人都很有禮貌,只是那兩個小地精例外。他們把腿蹺到桌子上,但是他們卻以爲這很適合他們的身份!

“把腳從盤子上拿開!”老地精說。他們接受了這個忠告,可並不是馬上就改。他們用松球在小姐們身上呵癢;他們爲了自己的舒服,把靴子脫下來叫小姐們拿着。不過他們的爸爸——那個老地精——跟他們完全兩樣。他以生動的神情描述着挪威的那些石山是怎樣莊嚴,那些濺着白泡沫的瀑布怎樣發出雷轟或風琴般的聲音。他敘述鮭魚一聽到水精彈起金豎琴時就怎樣逆流而上。他談起在明朗的冬夜裏,雪橇的鈴是怎樣叮噹叮噹地響,孩子們怎樣舉着火把在光滑的冰上跑,怎樣把冰照得透亮,使冰底下的魚兒在他們的腳下嚇得亂竄。的確,他講得有聲有色,在座的人簡直好像親眼見過和親耳聽過似的:好像看見鋸木廠在怎樣鋸木料,男子和女子在怎樣唱歌和跳挪威的“哈鈴舞”。嘩啦!這個老地精出乎意料地在老妖小姐的臉上接了一個響亮的“舅舅吻”①。這纔算得是一個吻呢!不過他們並不是親戚。

①原文是Morbroder-Smadsk,意義不明。許多其他文字的譯者乾脆把它譯成“一個吻”。大概這種吻是親戚之間的一種表示親熱的吻,沒有任何其他的意義。

現在妖小姐們要跳舞了。她們跳普通步子,也跳蹬腳的步子。這兩種步子對她們都很適合。接着她們就跳一種很藝術的舞——她們也把它叫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舞。乖乖!她們的腿動得才靈活呢!你簡直分不出來,哪裏是開頭,哪裏是結尾;你也看不清楚,哪裏是手臂,哪裏是腿。它們簡直像刨花一樣,攪混得亂七八糟。她們跳得團團轉,把“整馬”弄得頭昏腦漲,不得不退下桌子。

“噓噓!”老地精說,“這纔算得是一回大腿的迷人舞呢!不過,她們除了跳舞、伸伸腿和扇起一陣旋風以外,還能做什麼呢?”

“你等着瞧吧!”妖王說。

於是他把最小的女兒喊出來。她輕盈和乾淨得像月光一樣;她是所有姊妹之中最嬌嫩的一位。她把一根白色的木栓放在嘴裏,馬上她就不見了——這就是她的魔法。

不過老地精說,他倒不希望自己的太太有這樣一套本領。他也不認爲他的兒子喜歡這套本領。

第二個女兒可以跟自己並排走,好像她有一個影子似的——但是山精是沒有影子的。

第三個女兒有一套完全不同的本領。她在沼澤女人的酒房裏學習過,所以她知道怎樣用螢火蟲在接骨木樹樁上擦出油來。

“她可以成爲一個很好的家庭主婦!”老地精說。他對她擠了擠眼睛代替敬酒,因爲他不願意喝酒太多。

現在第四個妖姑娘來了。她有一架很大的金豎琴。她彈第一下的時候,所有的人就都得照她的意思動作。

“這是一個危險的女人!”老地精說。不過他的兩位少爺都已從山裏走出來,因爲她們已經感到膩了。

“下一位小姐能夠做什麼呢?”老地精問。

“我已經學會了怎樣愛挪威人!”她說,“如果我不能到挪威去,我就永遠不結婚!”

不過最小的那個女兒低聲對老地精說:“這是因爲她曾經聽過一支挪威歌的緣故。歌裏說,當世界滅亡的時候,挪威的石崖將會仍然作爲紀念碑而存在。所以她希望到挪威去,因爲她害怕滅亡。”

“呵!呵!”老地精說,“這倒是說的心坎裏的話!最後的第七個小姐能夠做什麼呢?”

“第七位頭上還有第六位呀!”妖王說,因爲她不會計算數字。可是那第六位小姐卻姍姍地不願意出來。

“我只能對人講真話!”她說,“誰也不理我,而我做我的壽衣已經夠忙的了!”

這時第七位,也是最後的一位,走出來了。她能夠做什麼呢?她能講故事——要她講多少就能講多少。

“這是我的五個指頭?”老地精說。“把每個指頭()編一個故事吧!”

這位姑娘托起他的手腕,她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它戴着一個戒指,好像它知道有人快要訂婚似的,當她講到“金火”的時候,老地精說,“把你握着的東西捏緊吧,這隻手就是你的!我要討你做太太!”

妖姑娘說,“‘金火’和‘比爾——玩朋友’①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留到冬天再講給我聽吧!”老地精說。“那時我們還可以聽聽關於松樹的故事,赤楊的故事,山妖送禮的故事和寒霜的故事!你可以儘量講故事,因爲那兒還沒有人會這一套!那時我們可以坐在石室裏,燒起松木來烤火,用古代挪威國王的角形金盃盛蜜酒喝——山精送了兩個這樣的酒杯給我!我們坐在一起,加爾波②將會來拜訪我們,他將對你唱着關於山中牧女的歌。那才快樂呢。鮭魚在瀑布裏跳躍,撞着石壁,但是卻鑽不進去!嗨,住在親愛的老挪威才痛快呢!但是那兩個孩子到什麼地方去了?”

①這兒是雙關的意思,根據歐洲的習慣,把手交給誰,即答應跟誰訂婚的意思。

②這是挪威傳說中的一種善良的田野妖精。

是的,那兩個孩子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他們在田野裏奔跑,把那些好心好意準備來參加火炬遊行的鬼火都吹走了。

“你們居然這樣胡鬧!”老地精說,“我爲你們找到了一個母親。現在你們也可以在這些姨媽中挑一個呀!”

不過少爺說,他們喜歡發表演說,爲友情乾杯,但是沒有心情討太太。因此他們就發表演說,爲友情乾杯,而且還把杯子套在手指尖上,表示他們真正喝乾了。他們脫下上衣倒在桌子上呼呼地睡起來,因爲他們不願意講什麼客套。但是老地精跟他的年輕夫人在房裏跳得團團轉,而且還交換靴子,因爲交換靴子比交換戒指好。

“現在雞叫了!”管家的老妖姑娘說。“我們現在要把窗扉關上,免得太陽烤着我們!”

這樣,妖山就關上了。

不過外面的那四隻蜥蜴在樹的裂口裏跑上跑下。這個對那個說:

“啊,我喜歡那個挪威的老地精!”

“我更喜歡他的幾個孩子!”蚯蚓說。不過,可憐的東西,他什麼也看不見。

安徒生童話故事 篇二

宰曼聽了弟媳的訴苦,才猛然想到平時自己忙忙碌碌,對她母子倆關照得少了,顯得疏遠了許多。便親切地安慰她,說道:

“你剛纔所說的這一切,都是人間實情,我也疏忽了這一點,其實你的處境的變化我也是清楚的,我們並不是對你漠不關心,而是不敢接濟你,只怕你多心,以爲是向你們施捨呢。我們又怎能忘記你們呢,我們之所以能有今天,不都是你丈夫給予的嗎?咱們之間的關係非同尋常,又分什麼你我呢?我們的產業。房子。財物,不就是你們的嗎?我們以前情同手足,今後更要同甘共苦一起生活呀。”

從此,宰曼對她們母子倆關懷備至,給她們安排最豪華的宮殿住。給她們最華麗的衣服穿,選派更多的奴婢供她們使喚,讓她們母子過着豐衣足食。榮華富貴的日子。侍從武官從宰曼那裏聽說孔馬康母子的境況,不勝感慨,淚流滿面地對宰曼說:

“世間的人情冷暖,由此可見一斑!孔馬康母子與我們是至親,今後應該多加關照,儘量滿足她們的需求,使她們心情愉快。”

時光荏苒,似水流年,孔馬康和斐康不覺間,都年滿15歲了。倆人身體發育茁壯,看上去像大人似的,猶如一顆巨大樹上的兩個粗壯的樹幹,又好像是光芒四射的太陽和皎潔明亮的月亮。斐康長得明眸皓齒,身段窈窕,天生麗質;孔馬康長得體魄健壯。威武過人,從而聲譽日高,逐漸博得人們的好感。

在一個節日裏,斐康略施粉黛,穿着一身新衣服在婢女們的簇擁下,笑逐顏開地走來。孔馬康看到她的倩影,覺得她在婢女之中,猶如鶴立雞羣,衆星捧月,顯得十分豔麗。出衆。他凝神注目,不停地看着她,心裏不住地讚賞着她。

斐康見孔馬康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覺得很奇怪,便問他:

“你今兒個怎麼這樣盯着我看,好像不認識似的?”

孔馬康走近她,拉着她的手說:“你長得太美了!我的心因爲見到你而狂跳不止,不知我們什麼時候能住在一起?”

斐康聽孔馬康越說越不正經了,她滿面含羞地甩開孔馬康緊握着的手,急忙跑到母親面前告孔馬康的狀,說道:

“媽呀,孔馬康今天戲弄了我!”

宰曼將女兒斐康摟進懷裏,親切地說:“好閨女,孔馬康對你不會存有惡意的。不過,此事你不要告訴你父親知道,免得他一時性起,鬧得不愉快,甚至會影響了孔馬康的名聲。毀壞了他的前程,那是划不來的。”

可是孔馬康愛憐斐康之事,在巴格達城中早已是公開的祕密,人們都喜歡談論此類事情,因此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家喻戶曉。

自從那天孔馬康跟斐康開了個過頭玩笑後,斐康便對他不像以往那樣地無拘無束了,每次見到他,心中似乎就產生一種莫名其妙地感覺。孔馬康則時時想見到斐康,一時見不到她,心中便有一種空虛感,他覺得憂愁。苦惱,惶惶不可終日。他愁形於色,人們見了,免不了又紛紛議論開了,這種情況反而使他更加苦惱。煩悶,他多麼想與她再恢復到往日那種兩小無猜的平靜的交往中啊。

安徒生童話故事 篇三

我們去巴黎旅行,去看展覽會①。

現在我們在那裏了!這是一次快速的旅行,就像一陣風似地,但完全不是憑什麼魔法,我們是藉助水陸蒸汽交通工具去的。

我們的時代是童話一般的時代。

我們在巴黎市中心,在一家大旅店裏。樓梯一直到最頂端都擺設着鮮花,樓梯上還都鋪着地毯。

我們的房間很舒適。陽臺的門朝一個大廣場開着。那兒居住着春天,它是和我們同時進入巴黎的。它的外表是一棵大栗子樹,上面長滿了新綻開的嫩葉;比起廣場上其他的樹木來,它的那套春天的華裝是多麼漂亮啊!那些樹中有一棵已經不再列入活樹的行列了。它躺在那裏,是被連根拔起甩在地上的。在它原先生長的地方,這棵清新的栗子樹將被裁進去②。

現在,它還高高地豎在今天早晨把它運到巴黎來的那輛車子裏,這車是從許多裏地之外,從鄉村把它運來的。這棵樹緊靠着一塊大草坪立了許多年了,樹下常常坐着一位老牧師,講故事給那些聚精會神的孩子們聽。這年輕的栗子樹也跟着聽。住在裏面的樹精要知道那時她還是一個孩子呢,她能回憶起那棵樹小的時候的情形。它出土時還不及草葉和蕨稈高。這些草那時已經不能再長了,可是樹每年都在生長,越來越高。它吸收着空氣和陽光,得到雨露的滋潤,被強勁的風吹打,推來搡去,這對它是必要的,是對它教育的一部分。

樹精很喜歡自己的生活和環境,喜歡陽光和鳥兒的歌唱,然而她最喜歡的是人類的聲音。她能像聽懂鳥獸的語言一樣聽懂人的語言。

蝴蝶、蜻蜓和蒼蠅,是的,一切會飛的東西都來拜訪她。他們要聊天閒談;講城市,講葡萄園、樹林、古老的宮堡和宮堡裏的花園裏的情形。花園裏還有人工河和水壩,水裏有生物,這些生物會用自己的方式從一處飛向另一處,是有智能、有思想的生物;它們什麼也不會說,但就是這麼聰明。還有曾經鑽進水裏去的燕子。他們談論美麗的金魚,肥鯽、胖鱸和渾身長了青苔的老鯉魚。燕子繪聲繪色地描述着他們,不過她說,還是親自去看看更好一些。可是樹精哪能看見這些生物!她只能滿足於看眼前的美麗景色和感受一下人類的忙碌活動罷了。

這是美好的,但最美好的事卻是聽老牧師坐在橡樹下講法國、講那些流芳千古的男人女人的壯舉。

樹精傾聽着牧羊姑娘貞德③和夏洛特·科戴依④的事蹟。她聽着他講上古時代、亨利四世和拿破倫一世的時代,一直到我們這個時代的成就和偉大的事蹟。她聽着許多在人民的心中引起共鳴的人名。法國是具有世界意義的國家,是一塊培養自由精神的神智的沃土!

村裏的孩子們專注地聽着,樹精聚精會神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他們;她和其他的孩子一樣,是小學生。她能在天空移動的浮雲中看出她聽到的東西的具體形象。

雲天是她的畫冊。在美麗的法國國度裏她感到很幸福。但是她仍有一種感覺,覺得鳥兒和任何會飛的動物昆蟲都比她的地位要高。連蒼蠅都能四處張望,比樹精的眼界遠得多。

法國是那麼地大,那麼美麗,可是她只能看到它的一小部分兒。這個國家像個大世界,葡萄園、樹林和大城市向四處展開。所有這些當中,巴黎是最美麗、最宏偉的。鳥兒可以到達那邊,可是她卻永遠不能。

在農村的孩子中有一個小姑娘,她衣衫襤褸,但模樣很好看。她總是在唱在笑,往自己的黑髮上插紅花。

別去巴黎!老牧師說道。可憐的孩子!你要是去了巴黎,你會遭災的!

然而她仍然去了。

樹精常常想着她。你知道,她們兩個都對那了不起的都城有同樣的興趣,同樣嚮往。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相繼過去了;兩年過去了。樹精所在的那棵樹第一次開了栗子花,鳥兒在陽光下在圍着它歌唱。這時大路上來了一輛華麗的車子,車裏坐着一位高貴的婦人,她親自駕馭着那幾匹美麗的快馬;一個穿着漂亮的小馬車伕坐在後面。樹精認出這位婦人,老牧師也認出了她,他搖着頭,哀傷地說道:

你到那邊去了!你要遭災的,可憐的瑪莉⑤!

她,可憐?樹精想道,不,多大的變化啊!她的穿着打扮簡直像公爵夫人了!她去了魔幻都市。啊,要是我能到那燦爛華麗的都市去多好!當我朝着我知道的大都會的方向望去的時候,那裏就連夜裏也都閃亮,一直亮到雲端。是的,樹精每天黃昏,每天夜裏都朝那個方向望去。她的視野中是一片明亮的霧靄。在月光明媚的夜晚她想念它,她想念那些爲她顯示圖景和故事的浮雲。

孩子們翻看他們的畫冊,樹精盯着雲的世界,那是她的思想之書。

炎熱的夏天,無雲的天空對她是空白的一頁。現在好幾天了,她只能看到這樣一片空白。

在炎熱的夏季,每天烈日當空,一點風都沒有。每片葉子,每一朵花都無精打彩地昏睡,人也如此。

接着雲塊出現了,夜間明亮的霧靄在提示:這裏是巴黎。雲升了起來,形狀像連綿的山脈,它們飛馳着穿過天空,擴散到天際,一直到樹精看不到的的地方。

雲朵在高空中猶如藏青色的巨石,一層一層疊在一起。電光從雲朵間射出,它們也是上帝的僕人。老牧師這樣說過。一道藍色閃電,亮得像太陽,從石塊一般的雲朵中躍出,落了下來,把那棵巨大的老橡樹連根劈爲兩半;樹冠被劈開了,樹幹被劈開了。它倒伏到了地上,攤了開來,就像是要擁抱光的使者一樣。王子誕生時響徹天空、響徹全國的。禮炮聲,也比不上那老橡樹被擊倒時的響聲。大雨傾盆而下,一陣清新的風吹了過來。暴風雨過去了,四周一片歡欣的節日景像。城裏的人都聚攏到倒下的老橡樹的周圍;老牧師說着頌揚它的話,一位畫家親筆畫下了這棵樹,留作紀念。

一切都消逝了!樹精說道,消逝了,像浮雲一樣,再不回來了!

老牧師再也不來了;學校的校舍坍塌了,老師的桌子不見了,孩子們也不來了。可是秋天來了,冬天來了,當然春天也來了。在這些不斷變遷的日子裏,樹精總望着那個方向,每個黃昏和夜晚,在那遙遠的地方,巴黎都明亮得像耀眼的霧靄。火車頭一個接着一個,拉着一列又一列的車廂從那裏駛了出來,每時每刻都在呼嘯着,轟隆轟隆地奔去。每個黃昏、夜晚、清晨以及白天火車都行駛過來,從世界各地開來。每趟車裏都擠滿了人,一個新的世界奇蹟把他們召喚到巴黎。這奇蹟是怎樣展現出來的呢?

一朵藝術和工業的絢麗之花,他們這樣說,在馬爾斯廣場的荒地上綻露出來了,像一朵巨大的向日葵⑥。從它的花瓣上人們可以學習到地理、統計的知識,可以學到工藝師傅們的手藝,提高藝術和詩的素質,認識各國的面積和成就。一朵童話之花,另外一些人說道。一朵鮮豔多彩的蓮花。它把自己的綠葉鋪在土地上,像一塊絲絨地毯,在早春的季節綻放。夏天大家可以欣賞它全盛時期的美;秋天的風暴會把它颳走,連葉和根都不留。

在軍事學校的外面,伸展着一片和平時期的戰場;一塊沒有草的沙地,是從非洲的大沙漠那裏割來的。在那裏莫甘娜仙女展示她奇異的空中樓閣和空中花園。馬爾斯廣場的樓閣和花園卻更加壯麗、更加奇妙。因爲經過能工巧匠的手藝,幻景都已經變成了事實。

現代的阿拉丁之宮出現了!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每過一天,每過一刻,它顯現出更多的華麗。無窮盡的廳堂用大理石建造成了,一間間五彩繽紛。無血的師傅⑦在圓形機械大廳裏揮動着它的四肢。金屬製成的,石雕的和紡織成的工藝品展示了全世界各地的精神風貌。造型藝術廳如花似錦,人們用智慧和雙手在工藝師的作坊中能生產的一切東西都在這裏展出了。就連古代宮殿和泥炭沼澤的遺留物,也都在這裏露面了。

那些巨大的、五彩繽紛的景物必須微縮成爲玩具那樣大小,以便能在別的地方展示,讓人們瞭解和看到它的全貌。馬爾斯廣場就像是巨大的聖誕宴席桌,上面擺着工業和藝術的阿拉丁宮殿。在它的周圍陳列着來自各國的物品,引以爲自豪的物品:每個民族都有紀念自己國家的東西。

這兒有埃及的王宮,有沙漠國家的長列商隊;遊牧的貝督因人⑧從太陽之國而來,騎在駱駝上匆匆而過;這裏有一個個俄國馬廄,裏面養着性子剛烈的草原駿馬;掛着丹麥國旗的丹麥草頂農舍和瑞典古斯塔夫·瓦薩時代河谷地區美麗的木雕屋子緊靠在一起;美國的牧舍,英國的鄉村小屋,法國的亭臺、小店、教堂和劇場都奇妙地排列在一起。其中間有綠色的草坪、清亮的流水、鮮花盛開的灌木叢、珍奇樹木和玻璃暖房。在這裏你不由得覺得自己到了熱帶叢林,從大馬士革運來的大片的玫瑰園在屋頂下盛開着花朵。多麼豔麗,多麼芳香!

人工造的鐘乳石洞裏有淡水湖和鹹水湖,展示了魚的王國;人們站在海底,置身在魚和水螅之間。他們說,馬爾斯廣場上陳列着這一切。在這個豐盛的宴席桌周圍,人羣像螞蟻似地擠在一起,推推搡搡;有的步行,有的乘坐小馬車,所有人的腿都支撐不了如此疲勞的參觀。從清早到天黑,人們不斷地擁向那裏。載滿了人的汽船一艘又一艘地駛過塞納河,車子的數量在不停地增加。步行和乘車的人越來越多,有軌車和公共馬車上擠滿了人。所有的人都在朝一個目標彙集:巴黎博覽會!所有的入口處都掛着法國的國旗,各國展室的外面則懸掛着各自的國旗。機器廳裏機器發出轟鳴聲;教堂鐘樓的鐘奏着音樂,教堂裏傳出了風琴聲;粗獷、沙啞的歌聲混在一起從東方國家的咖啡廳裏傳出。這就好像是一個巴別的國度⑨,巴別的語言,一個世界奇蹟。

看來的確如此,關於博覽會的報道就是這麼說的,誰沒有聽到過?樹精知道一切關於城市中之城市的新奇蹟。飛啊,你們這些鳥兒!飛到那邊去看看,再回來講講!這是樹精的請求。

這種嚮往變爲願望,成爲生命的渴望於是在安寧、寂靜的夜裏,當圓圓的月亮正閃耀着明亮的光時,樹精看見從月亮裏飛出一顆火星,它往下墜落,就像一顆流星那樣明亮。樹葉好像被一陣狂風吹動似地抖起來,樹的前面出現了一個明亮的形體。它用一種柔和但強烈如世界末日來臨的巴松管的聲音說話,喚醒生命,召喚去接受判決。

你將到那個魔術般的都城去,你將在那裏生根,去體會那裏喃喃細語的流水、空氣和陽光。但是你的壽命將會縮短,在這個自由自在的天地裏能享受的壽命將縮短成幾年。可憐的樹精,這將是你的災難!你的嚮往將增長,你的追求、你的渴望會越來越強烈!樹將變成你的監牢。你將離開你的居所,脫離你的本性,飛了出去,和人類在一起。於是你的生命便會縮短到只有蜉蝣生命的一半,只有短短的一夜。你的生命要熄滅,樹葉枯萎脫落,再也不會回來。

這聲音在空中這樣說,這樣唱。光亮消逝,可是樹精的渴望和嚮往沒有破滅。她在渴望中顫抖,像發高燒。

我要去城中之城!她高興地喊道。生命開始了,像雲一樣膨脹,誰也不知道它會飛向何方。

黎明時分,月光淡下去,彤雲升起。願望實現的時候來了,允諾的語言變成了現實

來了一些手拿鐵鍬和棍棒的人。他們圍着樹根挖,挖得很深,一直挖到根底下。又來了一輛馬車,這樹連根帶土一起被挖了出來,被蘆蓆包上,簡直是一個保暖袋;然後它被搬到車上,捆得很結實,它將被運走,運到巴黎去,在法國的驕傲的首都城中之城生長生活。

在車子啓動的一霎那,栗子樹的葉子顫抖起來,樹精在期待的幸福中顫抖起來。

走了!走了!這聲音隨着每一次脈搏跳動響着。走了!走了!這聲音震盪着、顫抖着。樹精忘記對她家鄉的草坪說再見,忘記向搖曳着的小草和天真無邪的春黃菊道別;它們一直把她尊崇爲上帝的花園⑩中的一位貴婦人,一位在廣闊自由的天地裏裝扮成牧羊女的年輕公主。

栗子樹坐在車上,它用葉子點頭表示,好好過日子或者再見。樹精不知道這些,她只是夢想着眼前將展現出來的那些奇異新鮮而又十分熟悉的東西。沒有任何一顆充滿天真歡樂的孩子的心,沒有任何一滴沸騰的血液會像她去巴黎旅行時那樣浮想聯翩了。

好好過日子!變成走了!走了!車輪轉着,遠處變近了,落在後面。眼前的情景在變,像雲塊變幻。新葡萄園、樹林、鄉鎮、別墅和花園出現了,來到眼前,又消失了。栗子樹向前去,樹精隨着它前去。一輛接一輛的火車疾駛而過或相對開過去。火車吐着的雲霧變成各種形狀。這些形狀在講述火車從哪裏開、樹精要去巴黎。周圍的一切知道、也應該懂得她是要去哪裏的。她覺得,她經過的每一棵樹都向她伸出枝子,央求着:把我帶上吧!帶上我吧!你知道,每棵樹裏都住着一個充滿渴望的樹精呢。多大的變化喲!奔馳得多麼迅速喲!房屋好像是從土裏冒出來一樣,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煙囪像許多花盆,一座挨着一座,在屋頂上排成一排。由巨大的字母拼寫成的字、各種各樣形狀的圖,從牆角一直畫到屋檐下面,正閃閃發光。什麼地方是巴黎的開頭?我什麼時候纔算到了巴黎?樹精問自己。人羣越擠越大,車子一輛接着一輛,步行的人和騎馬的人擠在一起;鋪子挨着鋪子;到處是音樂聲、歌聲、叫喊聲、說話聲。

樹精坐在她的樹中到了巴黎的中心。

這輛沉重的大車在一個小廣場上停下來。廣場上種着樹,周圍有許多高屋子,每扇窗子都有一個陽臺。人們站在那裏往下看這棵被運來的新鮮年輕的栗子樹,它將栽在這裏,代替那棵倒在地上的、被連根拔起的死樹。站在廣場上的人們微笑着,愉快地望着那春天的嫩綠。那些剛剛吐出芽的老樹,枝子沙沙作響,表示着歡迎!歡迎!噴泉將水柱噴到空中,又濺到寬闊的池子裏,讓風兒把水珠吹到新的樹上,請它喝歡迎之水。

樹精感到,她居住的那棵樹被人從車上擡起,栽在它未來的位置上。樹根被埋進土裏,上面植上了新鮮的綠草。開着花的灌木叢像樹一樣地被種在這裏,還搬來了盆花。廣場的中心形成了一個小花園。那棵被煤氣、炊煙以及各種令植物窒息的城市空氣薰死的被連根拔起的老樹被拉上了車,運走了。擁擠的人們觀看着,綠蔭下孩子和老人坐在木凳上,望着新栽的樹葉。而我們這些講故事的人,則站在陽臺上往下看着這棵從清新的鄉間運來的年輕的樹,像那位老牧師那樣說着:可憐的樹精!

我是多麼幸福啊,多麼幸福啊!樹精說道,然而我卻不太理解、不太能表達我的感覺。一切都像我想的那樣,卻又不完全像我想的那樣!

四周的房子太高,靠得太近;太陽只能照到一面牆上,而這牆又被廣告和招貼貼滿。人們在那裏站定,造成了堵塞。車子一輛輛駛過,有的輕快,有的沉重;公共馬車滿載着人,像一幢幢活動房子,飛快地跑着;騎馬的人奔馳向前,貨車和遊覽車也要求同樣的權利。樹精想,這些緊挨着的高聳的房屋可不可以挪開變成天上的浮雲那樣的形狀,移到一旁去,好讓她望一眼巴黎和望過巴黎之外的地方。聖母院⑾得露一露臉,還有汶多姆圓柱⑿以及那些吸引了無數外國人來參觀的奇蹟。

可是,房屋沒有讓開。

天還沒有黑下來,燈已點燃了;商店裏的煤氣燈光射了出來,樹枝間射出亮光;就像是夏天的陽光。天上出現了星星,和樹精在故鄉看到的星星一樣;她感到一股清爽新鮮的空氣吹來。她覺得自己得到了補充,精力充沛起來,感覺到每片樹葉都獲得了活力,連樹根的最尖端的地方也有了感覺。她覺得自己生存於這個活躍的人的世界裏,被溫和的眼睛注視着。她的周圍是陣陣喧譁聲,音樂、顏色和光彩。

從一側的巷子裏傳來了管樂器和手風琴演奏的舞曲。是啊,跳舞吧!跳舞吧!尋歡作樂吧,音樂這樣呼喚着。

這是人、馬、車子、樹和房屋該跟着跳舞的音樂,若是它們能夠跳舞的話;樹精胸中涌起一陣令人陶醉的歡樂。多麼幸福啊,多麼美好啊!她歡呼着。我到達巴黎了!接下去的一天,新的夜晚和隨後到來的晝夜,帶來同樣的情景、同樣的活動、同樣的生活,循環着但卻總是一個樣子。

現在我認識廣場裏的每一棵樹和每一朵花了!我認識了這裏的每一幢房子、每個陽臺和店鋪。我怎麼被安頓在這麼一個閉塞的犄角里,一點兒也看不到那宏偉的大都市。凱旋門、大道和世界奇蹟都在什麼地方?這些東西怎麼我一個都沒有看見?我站在這些高樓中間就像站在籠子中。這些高樓牆上的字、招貼、牌子,現在我都可以背出來了,還有那一大堆不再合我口味的食品,可是我聽說過的,知道的,嚮往的、我爲之而來的那一切東西卻又在什麼地方呢?我享有、獲得和發現了些什麼呢!我依然和從前一樣渴望着,我感覺到了一種生活,我必須把握它,必須過這樣的生活!我必須參加到生命的行列中去!在那兒跳躍,像鳥兒一樣地飛,觀看、體察,成爲一個真正的人,寧願過半天這種生活,也不願在疲憊和枯燥中長年累月地生活;這種生活使我沉淪,像草地上的霧一樣消逝。我要像雲一樣在生命的陽光中發光;像雲一樣能眺望遠處,像雲一樣地飛行,誰也不知道飛向何方!這是樹精的嘆息,這嘆息變成了祈禱:

安徒生童話簡短小故事 篇四

綠色的小東西

窗臺上有一株玫瑰花,不久前它還十分嬌豔、充滿青春活力。現在看上去它病了,它被什麼東西折磨着。

它身上來了一夥兒不速之客,正在吞食它。順便提一下,這是一羣穿着綠制服的風度不凡的食客。

我和這伙食客中的一位作了一番談話,他只有三天大,可已經是老爺爺了。你知道他說些什麼嗎?他說的都是實話。他講他自己和這一羣食客。

“我們是世上生物中最奇特的一族。在溫暖的季節裏,我們生下活生生的小孩。那時的天氣好,我們立刻就訂婚,馬上結婚。到了寒冷的季節,我們便下蛋;小東西們睡得暖暖和和的。最聰明的動物,最受我們尊敬的螞蟻研究着我們,打量着我們。它並不立刻吃掉我們,它把我們的蛋搬走,搬到它和它的家族的窩裏,給我們做上記號,編上號碼,一排一排地,一層一層地把我們碼放起來,這樣每天便有一個小東西從蛋裏孵出來。然後它們便把我們關到廄裏,夾着我們的後腿,擠奶,直到我們死去。這是很舒服的!在它們那裏我們得到了很漂亮的名字:'甜蜜的小奶牛!'一切具有螞蟻那樣才智的動物都這麼叫我們,只有人類例外。這對我們是一種侮辱,在他們那裏,我們丟了面子,——您不能寫點什麼表示異議嗎,您不能教人類明白事理嗎!——他們傻瞪着眼望我們,用骯髒的眼神望着我們,因爲我們吃了一瓣玫瑰花;而他們自己則吃掉所有有生命的生靈,一切綠色的會成長的東西。他們給我們取最卑下的名字,最叫人噁心的名字;我不說,噢!我都快吐了!我不能說。至少我穿着制服的時候不說,而我總是穿着制服的。

”我是出生在玫瑰花樹葉上的。我和我們整個家族都是靠玫瑰樹生活的,但是玫瑰葉在我們體內活着,我們是更高一個層次的生物。人類不能容忍我們。他們跑來,用肥皂水殺死我們,那是一種很可怕的飲料!我覺得我聞到它的味道。一個生來不能洗滌的東西被洗滌一番真是可怕。

“人啊!你用嚴厲如肥皂水的眼光看着我們,你啊,想一想我們在自然界裏的地位,以及我們的能產奶能生蛋的精緻的器官吧!我們得到了'生養衆多,佈滿遍地'的祝福!我們出生在玫瑰裏,我們死在玫瑰裏,我們的一生是詩。別把你認爲最噁心、最醜的名字加給我們!那個名字——我說不出口,我不說!把我們叫作螞蟻的奶牛、玫瑰樹的兵團、綠色的小東西吧!”

而我作爲人,站在那裏,望着那株玫瑰,望着那綠色的小東西。這小東西的名字我不說,不去觸犯玫瑰樹的住客,那是一大家子,有蛋有孩子的家族。我要用肥皂水來洗它們,因爲我本是帶着肥皂水和惡意來的。現在我要用它來吹肥皂泡,然後凝視那五顏六色的泡沫,說不定每個泡沫裏面會有一個童話呢。

肥皂泡漲得很大很大,五彩繽紛,泡泡裏就像藏着一顆銀色的珍珠。泡泡飄了起來,飛走了,飛向房門,啪的一聲破裂了。可是門一下子開開了,童話媽媽出現了。

“好啦!現在她講——我不說名字!——這綠色的小東西,會比我講得更好的。”

“蚜蟲!”童話媽媽說道。“對任何東西都要叫它的正確名字。如果說在一般情況下你不敢叫,在童話裏總是可以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