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變換的年味

小時候我一直生活在姥姥家，只有寒暑假的時候會回奶奶家小住一段時間，直到自己成家後，我感受了三種不同韻味的春節，三種不同印象的春節，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美好。

在我的記憶裏，姥姥家每年的春節是從臘月初五開始的，這一天村子裏的空氣中彷彿都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因爲臘月初五那天人們會早早的煮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五豆粥”，作爲春節的預熱環節。到了臘月初八再煮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臘八面”，當我把“臘八面”吃進嘴裏時便能感受到濃濃的年味撲面而來。

姥姥家在白水，從進入臘月之後，姥姥就開始合計什麼時候買什麼樣的年貨，什麼時候開始洗洗刷刷，掃房子，什麼時候開始做年貨……姥姥溫聲細語地將自己的計劃告訴我，彷彿在與我商量一般，但這些並不在我關心的事情之列，所以經常都是順口迴應一聲，直到姥姥計劃到支油鍋的日子，我纔會開始兩眼放光，懇求姥姥將支油鍋的日子儘量提前。到了支油鍋的日子，名義上我要幫姥姥燒火，實際上則是尋找機會將自己的肚子裝的圓滾滾。炸肉塊的時候，姥姥用長長的筷子，叉着豬肉下鍋，然後蓋上鍋蓋，動作一氣呵成，只聽見鍋裏劈里啪啦的響聲像是七年級早上各家各戶燃放的鞭炮聲一樣，格外悅耳。當響聲漸息，姥姥便又用長長的筷子將肉從鍋中撈出，看着焦黃焦黃的彷彿在向我發出試吃邀請的肉塊，我便不自覺地伸手想要摳下一塊塞進自己的嘴裏，這樣的想法往往是不會得逞的，在我的手即將觸碰到肉的那一刻，姥姥便用手中的筷子輕輕敲打我的手背，告訴我肉還沒有熟透，雖然那時的我覺得她是在騙小孩，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用哀怨的眼神望着姥姥，期待着她告訴我肉熟透的那一刻。帶魚也是家家戶戶的年貨必備品，爲了節約用油，每年炸完肉塊後，姥姥就會將帶魚入鍋，待把帶魚炸的金黃，撈出放在有洞洞的篦子上面控好油，姥姥便會挑幾個肉多的，然後把兩邊的“肉”吃掉，剩下最中間都是肉的魚骨給我，還告訴我說，她喜歡吃帶魚邊上的肉，因爲邊上的肉筋道，但我明白，她是想要將最好的都留給我。除了吃的，姥姥每年過年都會買新的掃把，添新的碗筷……姥姥家這充滿儀式感的濃濃年味在時隔多年後仍會在每個春節前再一次飄向我，隔着記憶，我似乎能聞到那讓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

在姥姥緊張地籌備年貨過程中，時間便來到了臘月二十九，這一天是爸爸媽媽放假的日子，也是我們回奶奶家過年的日子，早上起牀後，姥姥早早的給我和哥哥準備好新年衣服，穿上新年戰袍的那一刻我們就是全村最亮的仔。回到奶奶家，各類年貨在伯伯嬸嬸們的幫助下已經準備就緒，雖然期待一年一度的團圓時刻，但也害怕伯伯嬸嬸們閒聊一年來的趣事時，媽媽把我這一年來做的“糗事”一一講給他們聽的時刻。比如換牙的時候偷吃了蘋果卻怎麼也不承認，但是在媽媽的循循善誘下一步步上當，最終“供認不諱”的事；比如在學校跟別的小朋友玩鬧，手裏的鉛筆不小心扎到了同學，然後同學媽媽找我媽媽要求賠禮道歉的事；比如因爲感覺沒有吃過像姨奶奶蒸的那麼好吃的饅頭，而胃口大開，吃到姨奶奶害怕而打電話給媽媽讓媽媽阻止我的事……如今這“害怕”的時刻也已一去不復返。

今年我在蒲城過年，這是結婚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在婆婆家過的年，蒲城與白水之間的距離雖然不是很遠，但過年的習俗卻大不相同，除夕夜大家都圍着各自的朋友圈喝酒、打牌，直到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喝酒的，打牌的都結束戰鬥，各自回家放“關門炮”，這一夜全村燈火通明。七年級早晨，在此起彼伏的“開門炮”聲中，全家人吃完團年飯，然後全家齊出動，從村東頭挨家挨戶的東家進，西家出，把每一家的門檻都挨個跨一遍，完成集百家福的盛大儀式，村裏絡繹不絕的集百家福隊伍在我的心裏烙上了對蒲城新年的第一個難以撫平的烙印。

隨着年齡的增長，圍着鍋邊想要偷吃的新年，在奶奶家全家一起聽着我“糗事”笑開懷的新年，都成了這一生最珍貴的回憶，但在蒲城，我將用新的新年味道慢慢填滿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