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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教版離騷賞析(實用1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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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教版離騷賞析(實用12篇)

篇1:離騷賞析

《離騷》不僅是中國文學的奇珍,也是世界文學的瑰寶。 從屈原在當時社會中的身份來說,他是一位政治家,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詩人”;但以他的巨大的創作成就來說,他又是我國文學史上第一位偉大的詩人。《詩經》中也有許多優美動人的作品,但它基本上是羣衆性集體性的創作,個性的表現甚少。而屈原的創作,卻是用他的理想、遭遇、痛苦,以他全部生命的熱情打上了鮮明的個性烙印。這標誌了中國古典文學創作的一個新時代。

屈原是一位具有崇高人格的詩人。他關心國家和人民,直到今天仍作爲堅定的愛國者受到高度評價。雖然他的愛國和忠君聯繫在一起,在這一點上,他並不能背離所處時代和社會的基本道德原則,但同時也要看到,屈原又具有較爲強烈的自我意識。他並不把自己看作君主的奴僕,而是以君主從而也是國家的引路人自居。他對自己的政治理想與人生理想有堅定的信念,爲追求自己的理想不惜與自身所屬社會集團的大多數人對抗,寧死不渝。這就在忠君愛國的公認道德前提下,保存了獨立思考、忠於自身認識的權利。作爲理想的殉難者,後人曾從他身上受到巨大感召;他立身處世的方式,也被後世正直的文人引爲仿效的榜樣。

屈原的作品,以縱恣的文筆,表達了強烈而激盪的情感。漢儒曾說,《離騷》與《詩經》中《小雅》同爲“忽而不傷”之作,明代詩人袁宏道於《敘小修詩》中駁斥道:《離騷》“忿懟之極”,對“黨人”和楚王都“明示唾罵”,“安在所謂怨而不傷者乎?”並指出:“勁質而多懟,峭急而多露”,正是“楚風”的特點。他的意見顯然是正確的。不僅如此,屈原讚美自我的人格,是率性任情,真實袒露;詠唱神靈的戀愛,是熱情洋溢、淋漓盡致;頌揚烈士的犧牲,是激昂慷慨、悲涼豪壯……。總之,較之《詩經》總體上比較剋制、顯得溫和蘊藉的情感表達,屈原的創作在相當程度上顯示了情感的解放,從而造成了全新的、富於生氣和強大感染力的詩歌風格。由於這種情感表達的需要,屈原不能滿足於平實的寫作手法,而大量借用楚地的神話材料,用奇麗的幻想,使詩歌的境界大爲擴展,顯示恢宏瑰麗的特徵。這爲中國古典詩歌的創作,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後代個性和情感強烈的詩人如李白、李賀等,都從中受到極大的啓發。

屈原是一位愛美的詩人。他對各種藝術的美,都不以狹隘的功利觀加以否定。《九歌》、《招魂》中,處處渲染音樂歌舞的熱烈場面和引發的感動。“羌聲色之娛人,觀者憺兮忘歸”,在屈原筆下,是美好的景象。同樣,他的詩篇,也喜歡大量鋪陳華美的、色澤豔麗的辭藻。他還發展了《詩經》的比興手法,賦予草木、魚蟲、鳥獸、雲霓等種種自然界的事物以人的意志和生命,以寄託自身的思想感情,又增加了詩歌的美質。大體上可以說,中國古代文學中講究文采,注意華美的流派,最終都可以溯源於屈原。

在詩歌形式上,屈原打破了《詩經》那種以整齊的四言句爲主、簡短樸素的體制,創造出句式可長可短、篇幅宏大、內涵豐富複雜的“騷體詩”,這也具有極重要的意義。

篇2:離騷賞析

《離騷》爲我們塑造了一個高大的抒情主人公形象。首先,他有着突出的外部形象的特徵。“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長顑頷亦何傷。”很多屈原的畫像即使不寫上“屈原”二字,人們也能夠一眼認出是屈原,就是因爲都依據了詩中這種具有特徵性的描述。其次,他具有鮮明的思想性格。第一,他是一位提高的政治改革家,主張法治(“循繩墨而不頗”),主張舉賢授能。第二,他主張美政,重視人民的利益和人民的作用(“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反對統治者的荒淫暴虐和臣子的追逐私利(陳辭一段可見)。第三,他追求真理,堅強不屈(“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這個形象,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集中體現,兩千多年來給了無數仁人志士以品格與行爲的示範,也給了他們以力量。

《離騷》的語言是相當美的。首先,很多運用了比喻象徵的手法。如以採摘香草喻加強自身修養,佩帶香草喻堅持修潔等。但詩人的表現手段卻比一般的比喻高明得多。如“制芰荷以爲衣兮,集芙蓉以爲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第四句中的“芳”自然由“芰荷”、“芙蓉”而來,是照應前二句的,但它又是用來形容“情”的。所以雖然沒有用“如”、“似”、“若”之類字眼,也未加說明,卻喻意自明。其次,運用了不少香花、香草的名稱來象徵性地表現政治的、思想意識方面的比較抽象的概念,不僅僅使作品含蓄,長於韻味,並且從直覺上增加了作品的色彩美。自屈原以來,“香草美人”就已經成爲了高潔人格的象徵。(有柳宗元的“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

再次,全詩以四句爲一節,每節中又由兩個用“兮”字連接的若連若斷的上下句組成,加上固定的偶句韻,使全詩一向在迴環往復的旋律中進行,具有很強的節奏感。最終,運用了對偶的修辭手法,如“夕歸次於窮石兮,朝濯發乎洧盤”;“蘇糞壤以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茲”等,將“兮”字去掉,對偶之工與唐宋律詩對仗無異。

篇3:離騷賞析

《楚辭》篇名。屈原的代表作。373句,2400多字,爲中國古代最長的政治抒情詩。王逸《楚辭章句》題作《離騷經》,宋代洪興祖在《楚辭補註》中指出:“蓋後世之士祖述其詞,尊之爲經耳。”也有人稱之爲《離騷賦》,或簡稱《騷》。自漢迄南北朝,《離騷》又常被舉作屈原全部作品的總稱。在文學史上,還常以“風”、“騷”並稱,用“風”來概括《詩經》,用“騷”來概括《楚辭》。《離騷》中詩人用了許多比喻,無情地揭露了統治集團的醜惡,抨擊了他們的奸邪、縱慾、貪婪、淫蕩和強暴。同時,他也塑造了堅持正義、追求真理、不避艱難、不怕迫害、熱愛鄉土和人民的人物形象。

《離騷》是一部具有現實意義的浪漫主義抒情詩,詩中無論是主人公形象的塑造,還是一些事物特徵的描繪,詩人都很多采用誇張的浪漫主義表現手法。神話傳說的充分運用,展開了多彩的幻想的翅膀,更加強了《離騷》的浪漫主義氣韻。比、興手法的運用,在《離騷》中是十分多見的,如他以香草比喻詩人品質的高潔,以男女關係比喻君臣關係,以駕車馬比喻治理國家等。

《離騷》的形式來源於楚國人民的口頭創作,詩人又將之加以改造,構成長篇,使之包含了豐富的資料。它的語言精煉,吸收了楚國的不少方言,造句頗有特色。《楚辭》收集戰國時代楚國屈原、宋玉等人的詩歌,西漢劉向輯,東漢王逸作章句。這些詩歌運用楚地的詩歌形式、方言聲韻,描述楚地風土人情,具有濃厚的地方色彩,故名“楚辭”。

《離騷》是屈原被貶後寫出來的。本詩在中國歷史上有必須地位,所以詩人也稱“騷人”。

篇4:離騷賞析

屈原是詩國的一顆巨星,遠在衆星之前,它出此刻我國詩歌史上,成爲無數後繼者所仰慕的風範。他的不朽之作──《離騷》,震古爍今,千百年來深深地震撼着人們的心靈,成爲我國詩歌史以至世界詩史上,最爲激動人心而具有“永久的魅力”的篇章。

偉大、優秀的藝術,自有其永恆的生命力,自是美的無盡藏。歌德說:“優秀的作品無論你怎樣探測它,都是探不到底的。”是的,多少年來人們讀《離騷》,人們認識它,分析它,開掘它,只要是一個態度嚴肅者,真正的渴求者,似乎都不曾空手而返過。它給人以“真”的啓迪,“善”的激勵,“美”的享受。它是那樣完美而豐富,古老而常新,“逸響偉辭,卓絕一世”,“衣被詞人,非一代也。”

“離騷者,猶離憂也”,這是司馬遷對《離騷》題義的解釋。“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這是他對詩篇創作動力的說明,也是對長詩《離騷》感情基調的詮釋。屈原爲了振興邦國,實行“美政”,“竭忠盡智,以事其君”,但卻“信而見疑,忠而被謗”,遭讒遠逝。他滿懷“存君興國”之志,卻喚不醒昏庸之主,眼看楚國兵挫地削,危亡無日,自我卻竟被疏失位,救國無門。這對於一位憂國憂民的愛國志士來說,能無怨乎?詩中有云:“餘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化”,又云:“曾歔欷餘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攬茹蕙以掩涕兮,霑餘襟之浪浪”,最終說:“既莫足與爲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離騷》正是詩人蘊藏着滿腔愛國活力,飽含着血淚寫成的一首悲傷怨憤之歌,讀之令人摧肝裂膽,撼人心魄。

《離騷》一詩素稱難讀,這除了南楚的方言、歷史、神話、風物帶來的某些理解上的障礙之外,主要由於全詩感情迴環激盪,反反覆覆,脈絡不易掌握。誠然,《離騷》是一首規模宏偉的長詩,凡二千四百七十七言,三百七十三句(從洪氏說刪去“曰黃昏以爲期,恙中道而改路”二句),它既是一首自敘傳性的長篇政治抒情詩,而又帶有某些神話色彩和事件敘寫以及情節因素。所以,對於《離騷》一詩,我們僅有首先從整體上進行把握,纔有可能深入到它的思想、藝術深處,發掘出它深邃的思想和偉大的藝術創造。

長詩《離騷》,敘寫了詩人自我的某些生平經歷,從而說它帶有自敘傳的性質,但它又具有很多的超現實的描述,在自我形象中滲入了濃重的神話因素。詩中的構思,具有某些情節性,但也並非是客觀的、真實生活經歷的敘寫,而完全是主觀想像的飛騰。這一切都說明長詩《離騷》是一篇浪漫主義的抒情之作,而不像有人所理解的那樣是一篇自傳體的敘事詩。也就是說我們讀長詩《離騷》,異常應當把握的是它的“情”,是詩人內心世界活動的起伏,以至由此而展開的全部豐富性和貫穿於全詩的藝術特質。

貫穿於《離騷》長詩中的“情”,即司馬遷所說的“怨”情,更確切地說就是一股忠怨之情。詩人身處戰國時期新舊交替的激烈變化時代,他的父母之邦,他所熱愛的祖國,原本是一個強大富庶的國家,在羣雄並峙之中,曾居於盟主地位,有着統一天下的諸多條件。但自楚悼王變法失敗以後,國政受舊貴族的把持,日非一日。至屈原所生活的懷王時期,由於內政不修,外有強秦壓境,已處於岌岌可危的地步。屈原是一位“博聞強志,明於治亂”的政治家,是一位有夢想、有遠見和剛正不阿的愛國志士。他出於對祖國命運的擔憂,滿懷忠貞之志,企圖革新政治,振興楚國。但他的一片赤忠之心,卻得不到理解。最初他曾一度受到楚王的信任,擔任左徒要職,推行新政;誰料正當他忠心耿耿,報效祖國之際,卻因爲觸犯了舊貴族的利益,而謠諑蜂起。“衆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羣小逞技,而楚王不察,竟遭讒見疏。他怨忿楚王之“數化”,“不寤”;怨忿“黨人”之“貪婪”、“工巧”,怨忿“衆芳”之“蕪穢”、變節、墮落。最使他感到哀傷怨忿的,是他目睹祖國的日趨危亡,而自我卻被剝奪了報效祖國的機會,“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閨中既已邃遠兮,哲王又不寤”。做爲一個“忠而被謗”,愛國獲罪,眼看祖國

瀕臨險境而又“救國無門”的人,該是有怎樣的一種激怨之情啊!於是詩人的感情猶如火山爆發,迸射而出,鑄就這篇積忿幽深、摧人肝膽的長篇詩作──《離騷》。

忠怨之情是長詩《離騷》的一條主線,而從全詩結構上看,則能夠分爲兩大層次,即從開篇到“豈餘心之可懲”,能夠視爲詩篇的前半部分,這一部分主要寫詩人矢志報國,高潔自守所遇到的矛盾和不公正的待遇,充分表現了抒情主人公與楚國黑暗現實的衝突;從女嬃的責難至篇末,則主要寫詩人遭到迫害以後,繼續求索的精神和所引動起來的內心衝突,以至於最終的抉擇。從藝術手法來說,前半部分雖然也有藝術誇張,並運用了許多象徵手法,但基本上是詩人現實生活的經歷,是實寫;而後半部分,則主要把熾烈的感情化爲超現實的想像,表現了詩人的心路歷程,表現了一個苦悶的靈魂,上天下地的求索精神,是虛寫。

掌握了長詩《離騷》這一結構層次,我們再來具體分析一下它的內在邏輯,亦即詩篇中抒情主人公的思想感情軌跡,以及起伏於全詩中的細微的心理描述。

長詩《離騷》的開端就是很奇特的。詩人首先以十分莊重而自矜的口吻,自敘了高貴的出身,奇異的生日,以及由於父親對自我莫大期望而賜予的“美名”。前人分析說:“首溯其本及始生之月日而命名命字,鄭重之體也。”(清顧天成《離騷解》)誠然,開篇起始的八句,感情是很肅穆的,含蘊是深邃的。他強調自我與楚王同宗共祖(“帝高陽之苗裔”),意在證明自我對楚國的興亡負有義不容辭的職責,同時也爲他的至死不能去國埋下了伏線。他自道奇異的生辰,完美的名字,也正是在表現他的尊貴不凡和具有崇高的夢想。“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正則,正道直行,嚴於律己;靈均,稟賦良善,公平均一。這是親人對他的期望,也是他一生所恪守的信條。總之,這起始的八句,就爲他一生的自尊自重自愛(“忽馳騖以追逐兮,非餘心之所急”,“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爲此態也”,“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爲常”)定下了基調。之後詩人表白了自我的品德、才能和夢想,並以萬分急迫的心境表達了自我獻身君國的願望。

“汩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這是對自我的。他擔心時光飛逝,自我爲國家做不成事業。所以他不滿足於先天的“內美”,還“重之以修能”,朝夕充實、提高自我,以便奉獻於祖國。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這是對楚王(“美人”)。他擔心楚王不能及時奮進,耽誤了楚國的前途。兩個“恐”字,充分表達了詩人對國事的危機感,異常是詩人爲祖國的前途而焦慮,爲祖國的命運而擔憂的急迫心境。他寄期望於楚王,他勸導楚王“撫壯而棄穢”,願爲楚王“導夫先路”,期望日益衰敗的楚國,重新振興,恢復到開國盛世的那種局面:

“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但詩人的這一片赤忠之心,卻並沒有得到應有的理解和支持。相反的卻因觸犯了守舊貴族的利益,而招來了重重的打擊和迫害。詩篇展現了楚國社會的一片令人窒息,令人憤慨的圖景。楚王昏庸不察,信讒多變(“荃不察餘之中情兮,反信讒而怒”,“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羣芳”(培植的人才)隨風轉舵,墮落變質(“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衆芳之蕪穢”);朝廷羣小“貪婪”、“嫉妒”,蔽美稱惡,無所不爲。黑暗的現實構成了“歷史的必然要求”與詩人的愛國夢想“不可能實現”的杯具性的衝突。詩人於是感到苦悶、孤獨、憤懣,以至強烈的失望。但詩人是堅決不屈服的,在詩篇中他反覆申說了對自我的夢想、信念和人格操守至死而不悔的決心:“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爲此態也”,“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爲常;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詩人是要誓死堅持自我的夢想和信仰,誓死堅持自我人格的清白的。

但長詩並未就此結束,黑暗的現實,巨大的苦悶,迫使詩人由現實進入幻境。“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從而全詩轉入了第二部分。

堅貞的靈魂需要戰勝誘惑。與常人一樣,在失敗的極端痛苦中,詩人的內心矛盾也是激烈的。在自我的夢想不被理解,並且慘遭迫害的情景下,還應不應當堅持自我的原則和永無反悔的態度?在不被自我的祖國所容的情景下,應不應出走遠逝,到他國尋求知音,展示自我的才能抱負?詩人經過女嬃、巫咸、靈氛這些虛構的人物,以及他們的勸說,把自我的內心衝突和抉擇形象化了,從而向我們展示出了一顆經過煉獄的考驗,而更加潔白無疵的偉大的靈魂。

女嬃用“婞直以亡身”的歷史杯具來規勸他,勸他放棄執守,與世浮沉。這與詩人“依前聖以執中”的堅持真理的態度是矛盾的,實際也是對詩人既往鬥爭生活的否定。這一內心衝突是激烈的。這個矛盾怎樣解決呢?他需要歷史的反思,需要公平的仲裁。於是他借“就重華而陳詞”,重溫了夏、商、周曆代的興亡史,並以壯烈的心境回顧了前朝那些爲正義而鬥爭者的命運。這種再認識不僅僅增強了他原有的信仰和信念,同時更激發起他繼續奮鬥的勇氣和寧死不悔的壯烈胸懷:

“瞻前而顧後兮,相觀民之計極。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餘身而危死兮,覽餘初其猶未悔。不量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戰勝了世俗的誘惑,他的內心世界得到了暫時的平衡。於是他在新的認識的基礎上,滿懷活力地進行了新的“求索”。這樣,詩篇又展現了一個再生的靈魂爲實現夢想而頑強追求的動人情境。詩中寫他不顧天高路遠,駕飛龍,歷崑崙,渡白水,登閬風,遊春宮,上叩天門,下求佚女,他在求索什麼呢?他要喚醒楚王,他要挽救國運,他要尋求再次能有獻身於祖國事業的機會。但楚國的現實太黑暗了,他遭到了冷遇,受到了戲弄,結果以困頓、失望而告終:

“世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閨中既已邃遠兮,哲王又不寤。”詩人完全陷入到絕望的悲哀之中:“懷朕情而不發兮,餘焉能忍與此終古!”詩人本是把自我的命運完全與祖國貼在一齊的,他赤忠爲國,但卻“方正而不容”,那麼他還有什麼出路呢?出路是有的,那就是去國遠逝,去求得自身安全和前途。這無論從當時“楚材晉用”的風習上看,還是從詩人主觀的才能和現實處境上看,似乎都是能夠理解的了。於是出現了第二、第三個誘惑。

“索藑茅以筳兮,命靈氛爲餘佔之”。

佔之的結果是告訴他在楚國已無出路可言,勸他離開是非顛倒的楚國,去尋求自我的前途。“思九州之博大兮,豈唯是其有女?曰:勉遠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但做出這樣抉擇對詩人來說畢竟是太重大了,使他“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於是又出現了巫咸的勸說,巫咸不但同樣勸他出走,並且還以歷史上賢才得遇明主的事例,啓發他趁年華未晚而急於成行:“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恐鵜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爲之不芳!”女嬃的忠告,靈氛的勸說,巫咸的敦促,既代表了當時的世俗人情之見,無疑也是詩人在極度彷徨苦悶中內心衝突的外現,也就是堅定或動搖兩種思想鬥爭的形象化。屈原要把自我思想感情考驗得更堅定,就得經過這種種誘惑。於是在詩中詩人假設自我姑且聽從靈氛的勸告,“吾將遠逝以自疏”,決心去國遠遊。可是正當他駕飛龍,乘瑤車,奏《九歌》、舞《韶》舞,在天空翱翔行進的時候,忽然看到了自我的故鄉楚國。也就是看來一切矛盾、衝突行將結束的時候,一切又都重新開始:是就此遠離開這黑暗的已無期望的祖國呢,抑是仍無期望地留下來?詩人深沉的愛國情志再次佔了上風,“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詩人最終還是留了下來。他明明白楚

國的現實是那麼黑暗,政治風浪是那麼險惡,實際上他也吃盡了苦頭,但他不能離開他災難深重的祖國,哪怕是出於幻想也不能離開。這樣,詩人又從幻想被逼入現實,杯具性的衝突不可逆轉地引導出杯具性的結局。他熱愛楚國,但楚王誤解他,不能用他,楚國的羣小又兇狠地迫害他;他想離開楚國,這又與他深厚的愛國感情不能相容。最終,只能用死來殉他的夢想了:

“既莫足與爲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

體現着“歷史的必然要求”的光輝夢想被扼殺了,這是詩人屈原個人的杯具,也是時代的杯具。屈原是在我國文學史上出現的第一個偉大的愛國者,他用自我生命所譜寫的詩篇,如日月經天,光照後世,成爲我們民族的偉大精神財富而萬世永存。

我們前面已經說過,偉大的藝術是一個美的無盡藏,長詩《離騷》更確乎如此。我們讀長詩《離騷》是感到那樣的驚心動魄,那樣的仰之彌高,它有着怎樣的`美的內含呢?

首先,就是它具有由莊嚴而偉大的思想帶來的無比光輝的崇高美。提高的政治夢想,深厚的愛國主義活力,莊嚴的歷史使命感,以及悲壯的獻身精神,這就構成了詩人無比崇高的美的人格,光輝耀目的美的形象。正如車爾尼雪夫斯基所說:“要是一個人的全部人格,全部生活都奉獻給一種道德追求,要是他擁有這樣的力量,一切其他的人在這方面和這個人相比起來都顯得渺小的時候,那我們在這個人身上就看到崇高的善。”是的,我們在長詩《離騷》中正是能夠看到這種完美而崇高的形象,他的高尚的追求,潔白的人格,堅貞的操守,使圍繞在他周圍的那些貪婪、偏私、庸俗,以致邪惡的人羣,顯得是那麼渺小而又卑瑣,而詩人的人格和形象卻是峻潔而高大的:

“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依彭咸之遺則。

鷙鳥之不羣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

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

芳與澤其雜糅兮,惟昭質其猶未虧。”

詩人是孤獨的、甚至是寂寞的。但他是聖潔的、高貴的,也是傲岸的。長詩《離騷》正爲我們創造了這樣一個人格美的崇高典型形象。“餘讀《離騷》……悲其志”,“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司馬遷)“不有屈原,豈見《離騷》?驚才風逸,壯志煙高。”(劉勰)“逸響偉辭,卓絕一世”(魯迅),對於屈原《離騷》一詩所具有的崇高美這一特色,古今人正有着不二之詞,同一感受。

其次,慷慨激昂的悲壯之美,是長詩《離騷》的另一鮮明美學特色。屈原的一生是杯具的一生。他既有“存君興國”之志,又有治國理亂之能。他“博聞強志,明於治亂,嫺於辭令”,胸懷“美政”夢想,企圖改善楚國的處境,振國興邦。但卻爲黑暗勢力所圍困,從而引發出杯具性的衝突。而最爲感人的是,屈原始終是自我杯具命運的自覺承擔者。所謂自覺地承擔,是指他對堅持鬥爭下去的個人後果本有足夠的估計,但他義無反顧,仍去自覺承擔:

“餘固知謇謇之爲患兮,忍而不能捨也。

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爲此態也!

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

明知堅持下去會慘遭不幸,但他爲了深刻的原則性,仍然選擇了鬥爭以及把鬥爭堅持到底的道路,從而忍受了極大痛苦,罹得了人生的極大杯具。“杯具是人底偉大的痛苦或偉大人物的滅亡”(車爾尼雪夫斯基)。詩人屈原高標着“美政”的夢想,懷着“九死不悔”的壯烈獻身精神,經受着嚴酷的政治鬥爭和自我鬥爭的磨練。屈原的一生是極其不幸的,他蒙冤受屈,赴告無門,而最終以自沉結束了生命。但洋溢在長詩《離騷》中的整個感情卻不是悲觀,甚至也不單純是悲哀。它表現的是正義壓倒邪惡,莊嚴壓倒恐怖,美壓倒醜;它所表現的是“伏清白以死直”,“九死而不悔”的剛毅不屈精神;是探索,是苦苦地追求。我們讀着《離騷》中那些發自肺腑的昂揚詩句,就會感受到一股不能自已的激越、崇高的感情和悲壯的英雄氣概,這也正是長詩《離騷》的又一鮮明的美學特徵。

與長詩《離騷》上述美學特徵相聯繫的,是它的高超的、獨創性的藝術表現手段。詩人艾青在其《詩論》中說:“一首詩必須具有一種造型美,一首詩是一個心靈的活的雕塑。”長詩《離騷》是經過怎樣的藝術手段來完成其抒情主體的造型美和雕塑出一顆美的心靈的呢?詩人把熾烈的感情與奇麗的超現實想像相結合,把對現實的批判與歷史的反思相結合,熔宇宙大自然、社會現實、人生經歷、神話傳說和歷史故事爲一爐,結構出一個無比恢宏壯麗的抒情體系,這是詩人屈原在中國詩史上的奇異貢獻,是對中國古代詩歌園地的偉大開拓。魯迅在《漢文學史綱要》中曾把它與古老的“詩三百篇”相比較,並對於它的特點與貢獻做了這樣的評論:“較之於《詩》,則其言甚長,甚思甚幻,其文甚麗,其旨甚明,憑心而言,不遵矩度……其影響於之後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屈原的創作,異常是長詩《離騷》爲我國文學開闢了一個新的傳統,成爲我國古代進取浪漫主義文學創作的典範。

這是就長詩《離騷》總的創作方法和宏觀結構而言的。而就其諸多的具體表現手法來看,長詩《離騷》也有着多方面的新穎創造。如他發展了《詩經》以來的“比興之義”,以香花美草作爲抒情主人公的情志節操的象徵,令讀者如睹其崇高聖潔之姿,如聞其道德之芳香。長詩《離騷》是一首政治抒情詩,但詩人卻不時借用男女情愛的心理來表達自我的期望與失望,堅貞與被嫉,苦戀與追求。屈原的杯具是政治杯具,但他對君國的忠誠哀怨眷戀之情,用感情來比喻,用感情心理來刻畫,就更爲曲折盡致,深微動人。詩人抓住香花異草、佳木美林、男女情愛本身所具有的豐富美學內涵,來美化抒情主體的形象和性格,從而也使全詩的風格更爲絢美奇麗,光彩照人了。

篇5:離騷賞析

《離騷》是《楚辭》篇名,屈原的代表作,是中國古代最長的抒情詩。王逸《楚辭章句》題作《離騷經》,宋代洪興祖在《楚辭補註》中指出:“蓋後世之士祖述其詞,尊之爲經耳。”也有人稱之爲《離騷賦》,或簡稱《騷》。自漢迄南北朝,《離騷》又常被舉作屈原全部作品的總稱。在文學史上,還常以“風”“騷”並稱,用“風”來概括《詩經》,用“騷”來概括《楚辭》。

關於《離騷》篇名的涵義,古今各家說法不一。司馬遷在《史記·屈原列傳》中釋爲“離憂”。班固在《離騷贊序》中釋爲“遭憂”。王逸在《楚辭章句》中釋爲“別愁”。後人多各從其一說。近世學者,則有人據《大招》“伏戲《駕辯》,楚《勞商》只”及王逸注“《駕辯》《勞商》,皆曲名也”,認爲“勞商”與“離騷”均系雙聲字,“離騷”即“勞商”之轉音,因而推論《離騷》本爲楚國古樂曲名。

關於《離騷》的寫作年代,司馬遷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說:“屈原放逐,著《離騷》。”則當作於放逐以後。今人對此說法不一,有說作於懷王世被疏以後,有說作於頃襄王世被放以後,有說作於懷王末頃襄王初,有說始作於懷王時而作成於頃襄王初,迄無定論。

關於《離騷》的創作緣由,司馬遷在《史記·屈原列傳》中引劉安《離騷傳》說:“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又說:“屈原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屈原的“憂愁幽思”和怨憤,是和楚國的政治現實緊密聯繫在一齊的。《離騷》就是他根據楚國的政治現實和自我的不平遭遇,“發憤以抒情”而創作的一首政治抒情詩。由於其中曲折盡情地抒寫了詩人的身世、思想和境遇,所以也有人把它看作是屈原生活歷程的形象記錄,稱它爲詩人的自敘傳。

《離騷》作爲長篇鉅著,所表現的思想資料是極其豐富的。關於它的資料層次,歷來也有各種各樣的分法。大致說來,詩的前面部分是從自我的世系、品質、修養和抱負寫起,回溯了自我輔佐楚王所進行的改革弊政的鬥爭及受讒被疏的遭遇,證明了自我決不一樣流合污的政治態度與“九死未悔”的堅定信念;中間部分是借女勸告、陳詞重華,總結歷史上興亡盛衰的經驗教訓,闡述了“舉賢授能”的政治主張,並從而引出神遊天地、“上下求索”的幻想境界,表現了對夢想的執著追求;最終部分是在追求不得之後,轉而請靈氛占卜、巫咸降神,詢問出路,從中反映了去國自疏和懷戀故土的思想矛盾,而在升騰遠遊之中,“忽臨睨夫舊鄉”,最終不忍心離開自我的祖國,最終決心以死來殉自我的夢想。前一部分作爲對往事的追憶,偏重於敘寫現實;後兩部分作爲對未來的探求,偏重於馳騁想象,最終則以回到現實結束全篇。詩中經過這樣的抒寫,塑造了具有崇高品格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反映了詩人實施“美政”、振興楚國的政治夢想和愛國感情,表現了詩人修身潔行的高尚節操和嫉惡如仇的鬥爭精神,並對楚國的腐敗政治和黑暗勢力作了無情的揭露和斥責。

《離騷》是屈原用他的夢想、遭遇、痛苦、熱情以至於整個生命所熔鑄而成的宏偉詩篇,其中閃耀着詩人鮮明的個性光輝,這在中國文學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離騷》的創作,既植根於現實,又富於幻想色彩。詩中很多運用古代神話和傳說,經過極其豐富的想象和聯想,並採取鋪陳描敘的寫法,把現實人物、歷史人物、神話人物交織在一齊,把地上和天國、人間和幻境、過去和此刻交織在一齊構成了瑰麗奇特、絢爛多彩的幻想世界,從而產生了強烈的藝術魅力。詩中又很多運用“香草美人”的比興手法,把抽象的意識品性、複雜的現實關係生動形象地表現出來。

篇6:離騷賞析

《綱要》全詩以敘事爲脈絡,分爲五大章。就情節結構上來說

第一章(被貶)從家世和出生寫起,詩人回顧了有生以來的奮鬥及其不幸遭遇,

第二章(反思)之後應對自我的失敗,進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經過反思,堅定了信念,

第三章(再試)又進取地重新求索,然而上下求索後卻沒有結果,

第四章(徘徊)詩人又陷入苦悶與徘徊之中,

第五章(他投)最終雖然在經過審慎思慮後決定西去,但充滿憧憬的西去還是因爲“眷顧楚國”而決然中途放棄。結果只能選擇“以死殉國”。

在五大章的基礎上,全詩也能夠分爲份量相當的前後兩部分,即第一、二章共91行爲前半部分,寫詩人有生以來的不懈追求與奮鬥,以及遭致失敗之後所引發的檢視與思考,第三、四、五章共97行爲後半部分,寫詩人矢志不渝地繼續努力,以及努力無果之後所產生的矛盾與苦悶。

宋代著名史學家、詞人宋祁說:“《離騷》爲詞賦之祖,後人爲之,如至方不能加矩,至圓不能過規。”這就是說,《離騷》不僅僅開闢了一個廣闊的文學領域,並且是中國詩賦方面永遠不可企及的典範。

《離騷》作於楚懷王二十四、五年(前305、前304)屈原被放漢北後的兩三年中。漢北其地即漢水在郢都以東折而東流一段的北面,現今日門、應城、京山、雲夢縣地,即漢北雲夢。懷王十六年屈原因草擬憲令、主張變法和主張聯齊抗秦,被內外反對力量合夥陷害,而去左徒之職。之後楚國接連在丹陽、藍田大敗於秦,纔將屈原招回朝廷,任命其出使齊國。至懷王二十四年秦楚合婚,二十五年秦楚盟於黃棘,秦歸還楚國上庸之地,屈原被放漢北。

漢北其地西北距楚故都鄢郢(今宜城)不遠。《離騷》當是屈原到鄢郢拜謁了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後所寫。詩開頭追述楚之遠祖及屈氏太祖,末尾言“臨睨舊鄉”而不忍離去,中間又寫到靈氛占卜、巫咸降神等情節,都和這個特定的創作環境有關。

《離騷》是一首充滿活力的政治抒情詩,是一首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的藝術傑作。詩中的一些片斷情節反映着當時的歷史事實(如“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傷靈脩之數化”即指懷王在政治外交上和對屈原態度上的幾次反覆)。但表現上完全採用了浪漫主義的方法:不僅僅運用了神話、傳說材料,也很多運用了比興手法,以花草、禽鳥寄託情意,“以情爲裏,以物爲表,抑鬱沉怨”(劉師培《論文雜記》)。而詩人採用的比喻象徵中對喻體的調遣,又基於傳統文化的底蘊,因而總給人以言有盡而意無窮之感。

由於詩人無比的憂憤和難以壓抑的活力,全詩如大河之奔流,浩浩蕩蕩,不見端緒。可是,細心玩味,無論詩情意境的設想,還是外部結構,都體現了詩人不凡的藝術匠心。

從構思上說,詩中寫了兩個世界:現實世界和由天界、神靈、往古人物以及人格化了的日、月、風、雷、鸞風、鳥雀所組成的超現實世界。這超現實的虛幻世界是對現實世界表現上的一個補充。在人間見不到君王,到了天界也同樣見不到天帝;在人間是“衆皆競進以貪婪”,找不到同志,到天上求女也同樣一事無成。這同《聊齋志異》中《席方平》篇寫陰間的作用有些相似。只是《席方平》中主人公是經過由人到鬼的變化纔到另一個世界,而《離騷》中則是自由來往於天地之間。這種構思更適宜於表現抒情詩瞬息變化的活力。詩人設想的天界是在高空和傳說中的神山崑崙之上,這是與從原始社會開始構成的一般意識和原型神話相一致的,所以顯得十分自然,比起後世文學作品中經過死、夢、成仙到另一個世界的處理辦法更具有神話的色彩,而沒有宗教迷信的味道。詩人所展現的背景是廣闊的,雄偉的,瑰麗的。其意境之美、之壯、之悲,是前無古人的。異常地,詩人用了龍馬的形象,作爲由人間到天界,由天界到人間的工具。《尚書中候》佚文中說,帝堯繼位,“龍馬銜甲”。中國古代傳說中的動物龍的原型之一即是神化的駿馬。《周禮》中說“馬八尺以上爲龍”,《呂氏春秋》說“馬之美者,青龍之匹,遺風之乘”。在人間爲馬,一升空即爲

龍。本來只是地面與高空之分,而由於神駿變化所起的暗示作用,則高空便成了天界。詩人藉助自我由人間到天上,由天上到人間的情節變化,構成了這首長詩內部結構上的大開大闔。詩中所寫片斷的情節只是作爲情感的載體,用以外化思想的鬥爭與情緒變化。然而這些情節卻十分有效地避免了長篇抒情詩易流於空泛的弊病。

從外部結構言之,全詩分三大部分和一個禮辭。第一部分從開頭至“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自敘生平,並回顧了詩人在爲現實崇高的政治夢想不斷自我完善、不斷同環境鬥爭的心靈歷程,以及慘遭失敗後的情緒變化。這是他的思想處於最激烈的動盪之時的真實流露。從“女嬃之嬋嬡兮,申申其詈予”至“懷朕情而不發兮,餘焉能忍與此終古”爲第二部分。其中寫女嬃對他的指責說明連親人也不理解他,他的孤獨是無與倫比的。由此引發出向重華陳辭的情節。這是由現實社會向幻想世界的一個過渡(重華爲已死一千餘年的古聖賢,故向他陳辭便顯得“虛”;但詩人又設想是在其葬處蒼梧之地,故又有些“實”)。然後是巡行天上。入天宮而不能,便上下求女,表現了詩人在政治上的努力掙扎與不斷追求的頑強精神。從“索藑茅以筵篿兮”至“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爲第三部分,表現了詩人在去留問題上的思想鬥爭,表現了對祖國的深厚感情,讀之令人悲愴!末尾一小節爲禮辭。“既莫足以爲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雖文字不多,但證明詩人的愛國之情是與他的美政夢想聯繫在一齊的。這是全詩到高潮之後的畫龍點睛之筆,用以收束全詩,使詩的主題進一步深化,使詩中表現的如長江大河的奔涌情感,顯示出更爲明

確的流向。詩的第一部分用接近於現實主義的手法展現了詩人所處的環境和自我的歷程。而後兩部分則以色彩繽紛、波譎雲詭的描述把讀者帶入一個幻想的境界。常常展現出無比廣闊、無比神奇的場面。如果僅有第一部分,雖然不能不說是一首飽含血淚的傑作,但還不能成爲浪漫主義的不朽之作;而如僅有後兩部分而沒有第一部分,那麼詩的政治思想的底蘊就會薄一些,其主題之表現也不會像此刻這樣既含蓄,又明確;既朦朧,又深刻。

篇7:離騷賞析

《離騷》是屈原的代表作,是我國古代最長的一首抒情詩,共三百七十三句,二千四百九十字。這是一首浪漫主義傑作,在這首詩中,詩人的崇高夢想和火熱的感情,迸發出了異常燦爛的光采。

《離騷》的命名,司馬遷解釋爲猶離憂也,漢代班固在《離騷贊序》裏也說: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這是漢代人從文字本義所得出的解釋。詩裏敘述了詩人的所以遭憂和反覆曲折地表達了他的憂心之深,所以在這首抒情詩裏,包含不少敘事的成分。這首詩幾乎能夠看作詩人的自敘傳,它曲折盡情地寫出了詩人大半生的思想和行事。

這首詩可分爲八個部分。第一部分敘述他的家世、出生和他自幼的抱負。第二部分寫他在政治上的遭遇。第三部分寫他遭受迫害以後的心境,表示他堅持夢想,至死不屈。第四部分寫女嬃勸他不必博謇好修,他就向傳說中的古帝重華陳辭,正面地說出他的政治夢想。第五部分寫他在心境抑鬱,無可告愬之下,幻想上天入地,尋求瞭解他的人。第六部分寫他的矛盾心境。他問靈氛和巫咸。冀求得到指引,靈氛勸他離開楚國,巫咸勸他留下來再作打算,但環顧楚國政治情形,卻又使他失望。第七部分寫他幻想離開楚國遠遊,但最終依戀不捨。第八部分是亂辭,表示要以死來殉他的夢想。

《離騷》表現了詩人眷念祖國和熱愛人民的胸懷。屈原是一個偉大的愛國詩人,有着宏偉的抱負。他想刷新政治,挽救楚國的危亡:惟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並且還願意奮身而起,作楚王的先驅: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他的目的不止在於挽救楚國的危亡,還想讓楚國強大起來,從而實現中國的統一。統一中國,這是當時人民的願望,也是有遠見的人物的共同夢想。屈原在《離騷》裏,時常提到堯、舜、禹、湯、周文王等,就是想讓楚懷王以他們爲榜樣。當時的儒家是提出這些人物來加以夢想化,期望統治者要像這些夢想人物一樣來統一中國的。屈原這種思想是當時愛國思想的一種最高的表現,他不僅僅想使他的祖國成爲強國,並且要讓他的祖國來完成當時偉大的歷史使命。

《離騷》還表現了詩人堅持夢想、憎惡黑暗、嫉惡如仇的的精神。詩人的夢想在楚國腐朽統治集團的阻力下不能實現,他憤怒地斥責了楚國統治集團。還這樣描述了他自我的情操和耿介之志:

忽馳騖以追逐兮,非餘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餘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

擥木根以結兮。貫薜荔之落蕊。

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作彭咸之遺則。

詩人寫自我早晨飲木蘭花上墜下的露水,晚間食秋菊初開的.花朵。身上佩帶着薜荔、菌桂,胡繩等香花編成的裝飾,用來比喻自我的高潔。和那些統治集團人們的貪婪、嫉妒、馳騖、追逐相比,更襯托出了詩人對於那些醜惡靈魂的鄙視。之後詩人在斥責了統治集團的謠諑和偭規矩而改錯後,又寫他自我的絕不妥協:鷙鳥之不羣兮,自前世而固然。

屈原作品裏的思想光采正是這樣表現的:他十分憎恨腐朽的統治集團,憎恨他們,是爲了保護自我完美的思想。正因爲這樣,憎恨就愈深。他不只是對於腐朽的統治集團揭露和鞭撻,而在揭露和鞭撻時,還舉出自我完美的夢想,這就更顯出了被揭露者的醜惡,鞭撻也愈重。

這篇作品整個說來都具有強烈的浪漫主義色彩,在後半部裏,這種色彩更濃烈。詩人在前面寫他的生平經歷、政治夢想以及對於黑暗政治的揭露等,多系實寫。但其中採用了一些比興手法,它和《詩經》中的起興完全不一樣,也不是單純的比喻,它所用來比喻的形象中,包含了一種幽遠的意境: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蘺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爲佩。汩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制芰荷以爲衣兮,集美蓉以爲裳。不吾知其亦巳兮,苟餘情其信芳。詩人在作品裏寫他對於種種香草幽花的癖愛,這是用來比喻他的志潔行芳,人們在讀到這些詩句時,不只是感受到花草的色和香,更重要的是覺得被一種深遠的意境所吸引住。江蘺、辟芷、秋蘭、芰荷、芙蓉,這些生長在水國深巖的幽花香草,本來容易把人們的心境引到奇麗的幻想境界。詩人用它們來象徵高潔的品德,披戴着它們,就是象徵他的被服德義。這就寫出了詩人的高潔的動人的形象。

但《離騷》的浪漫主義最重要的特色還不在此。是重要的特色在於詩人的筆鋒底下,很多驅使神話傳說、歷史人物、日月風雲、山川流沙等,構成了一幅異常雄奇壯麗的完整的圖畫。如詩人寫他的夢想不能實現而又無人能瞭解他,在無可奈何的情緒下,幻想駕着鸞凰、鳳鳥、乘風飛上天空,尋天帝去傾訴:

朝發軔於梧兮,夕餘至乎縣圃,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飲餘馬於咸池兮,總餘轡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鸞皇爲餘先戒兮,雷師告餘以未具。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飄風屯其相離兮,帥雲霓而來御。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

這一段所寫的意境極其開闊宏偉。詩人幻想他早晨離開南方的蒼梧,日落以前就到了西北的崑崙山上。他還叫太陽神緩轡徐行,要趁日落以前去上下求索。他在太陽沐浴的咸池飲馬,在太陽所經的扶桑歇息。跟隨他的有月神、風神、鸞皇,雷師等一大羣的神物。聲勢十分煊赫。

不獨這一段的描述是這樣,還有很多的描述也是這樣。宇宙間一切奇麗的景象,他都能使它奔赴到他的筆端。

《離騷》裏面還有一些地方抒寫詩人的幽獨的情懷,和上頭那些又有不一樣:

朝吾將濟於白水兮,登閬風而緤馬。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

勉遠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汝)?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

這些句子能使人迴腸蕩氣,顯出了作品中的另外一種深婉的感情。

屈原在《離騷》中藉助於神話傳說和宇宙間奇麗景象來抒發他的悲憤,他在現實中失望了,就幻想到神界去漫遊。可是,幻想總不能消除他在現實中的憤懣,所以詩中寫到十分絢爛之處時,緊之後就描述了他失望的心境,如寫他駕着鸞凰、鳳鳥飛向天空,叫天上的帝閽開門,而帝閽卻是倚閶闔而望予,他在日色昏黃中,只好結幽蘭而延佇。又如寫他一路車馬喧闐,轉道崑崙,行過流沙,指向西海時,在光明的天空中忽然看見故鄉而悲傷起來。作品裏面錯綜複雜地寫出了詩人的滿腔悲憤的心境。同時又寫得反覆曲折,有抑揚頓挫之妙。

《離騷》是一首極富有變化的詩篇,它把事實的敘述、幽獨的抒懷和幻想的描述等交織在一齊,波瀾壯闊而又結構完美。全詩每一部分都優美動人,合起來又是一個雄奇壯美的和諧的完滿的整體。僅有具有那樣熱愛祖國堅持夢想的最充沛和最激烈的感情,才能寫出這樣偉大的篇章來。

篇8:離騷賞析

宋代著名史學家、詞人宋祁說:“《離騷》爲詞賦之祖,後人爲之,如至方不能加矩,至圓不能過規。”這就是說,《離騷》不僅僅開闢了一個廣闊的文學領域,並且是中國詩賦方面永遠不可企及的典範。

《離騷》作於楚懷王二十四、五年前305、前304)屈原被放漢北後的兩三年中。漢北其地即漢水在郢都以東折而東流一段的北面,現今日門、應城、京山、雲夢縣地,即漢北雲夢。懷王十六年屈原因草擬憲令、主張變法和主張聯齊抗秦,被內外反對力量合夥陷害,而去左徒之職。之後楚國接連在丹陽、藍田大敗於秦,纔將屈原招回朝廷,任命其出使齊國。至懷王二十四年秦楚合婚,二十五年秦楚盟於黃棘,秦歸還楚國上庸之地,屈原被放漢北。

漢北其地西北距楚故都鄢郢今宜城)不遠。《離騷》當是屈原到鄢郢拜謁了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後所寫。詩開頭追述楚之遠祖及屈氏太祖,末尾言“臨睨舊鄉”而不忍離去,中間又寫到靈氛占卜、巫咸降神等情節,都和這個特定的創作環境有關。

《離騷》是一首充滿活力的政治抒情詩,是一首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的藝術傑作。詩中的一些片斷情節反映着當時的歷史事實如“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傷靈脩之數化”即指懷王在政治外交上和對屈原態度上的幾次反覆)。但表現上完全採用了浪漫主義的方法:不僅僅運用了神話、傳說材料,也很多運用了比興手法,以花草、禽鳥寄託情意,“以情爲裏,以物爲表,抑鬱沉怨”劉師培《論文雜記》)。而詩人採用的比喻象徵中對喻體的調遣,又基於傳統文化的底蘊,因而總給人以言有盡而意無窮之感。

由於詩人無比的憂憤和難以壓抑的活力,全詩如大河之奔流,浩浩蕩蕩,不見端緒。可是,細心玩味,無論詩情意境的設想,還是外部結構,都體現了詩人不凡的藝術匠心。

從構思上說,詩中寫了兩個世界:現實世界和由天界、神靈、往古人物以及人格化了的日、月、風、雷、鸞風、鳥雀所組成的超現實世界。這超現實的虛幻世界是對現實世界表現上的一個補充。在人間見不到君王,到了天界也同樣見不到天帝;在人間是“衆皆競進以貪婪”,找不到同志,到天上求女也同樣一事無成。這同《聊齋志異》中《席方平》篇寫陰間的作用有些相似。只是《席方平》中主人公是經過由人到鬼的變化纔到另一個世界,而《離騷》中則是自由來往於天地之間。這種構思更適宜於表現抒情詩瞬息變化的活力。詩人設想的天界是在高空和傳說中的神山崑崙之上,這是與從原始社會開始構成的一般意識和原型神話相一致的,所以顯得十分自然,比起後世文學作品中經過死、夢、成仙到另一個世界的處理辦法更具有神話的色彩,而沒有宗教迷信的味道。詩人所展現的背景是廣闊的,雄偉的,瑰麗的。其意境之美、之壯、之悲,是前無古人的。異常地,詩人用了龍馬的形象,作爲由人間到天界,由天界到人間的工具。《尚書中候》佚文中說,帝堯繼位,“龍馬銜甲”。我國古代傳說中的動物龍的原型之一即是神化的駿馬。《周禮》中說“馬八尺以上爲龍”,《呂氏春秋》說“馬之美者,青龍之匹,遺風之乘”。在人間爲馬,一升空即爲

龍。本來只是地面與高空之分,而由於神駿變化所起的暗示作用,則高空便成了天界。詩人藉助自我由人間到天上,由天上到人間的情節變化,構成了這首長詩內部結構上的大開大闔。詩中所寫片斷的情節只是作爲情感的載體,用以外化思想的鬥爭與情緒變化。然而這些情節卻十分有效地避免了長篇抒情詩易流於空泛的弊病。

從外部結構言之,全詩分三大部分和一個禮辭。第一部分從開頭至“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自敘生平,並回顧了詩人在爲現實崇高的政治夢想不斷自我完善、不斷同環境鬥爭的心靈歷程,以及慘遭失敗後的情緒變化。這是他的思想處於最激烈的動盪之時的真實流露。從“女嬃之嬋嬡兮,申申其詈予”至“懷朕情而不發兮,餘焉能忍與此終古”爲第二部分。其中寫女嬃對他的指責說明連親人也不理解他,他的孤獨是無與倫比的。由此引發出向重華陳辭的情節。這是由現實社會向幻想世界的一個過渡重華爲已死一千餘年的古聖賢,故向他陳辭便顯得“虛”;但詩人又設想是在其葬處蒼梧之地,故又有些“實”)。然後是巡行天上。入天宮而不能,便上下求女,表現了詩人在政治上的努力掙扎與不斷追求的頑強精神。從“索藑茅以筵篿兮”至“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爲第三部分,表現了詩人在去留問題上的思想鬥爭,表現了對祖國的深厚感情,讀之令人悲愴!末尾一小節爲禮辭。“既莫足以爲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雖文字不多,但證明詩人的愛國之情是與他的美政夢想聯繫在一齊的。這是全詩到高潮之後的畫龍點睛之筆,用以收束全詩,使詩的主題進一步深化,使詩中表現的如長江大河的奔涌情感,顯示出更爲明確的

流向。詩的第一部分用接近於現實主義的手法展現了詩人所處的環境和自我的歷程。而後兩部分則以色彩繽紛、波譎雲詭的描述把讀者帶入一個幻想的境界。常常展現出無比廣闊、無比神奇的場面。如果僅有第一部分,雖然不能不說是一首飽含血淚的傑作,但還不能成爲像目前這樣的浪漫主義的不朽之作;而如僅有後兩部分而沒有第一部分,那麼詩的政治思想的底蘊就會薄一些,其主題之表現也不會像此刻這樣既含蓄,又明確;既朦朧,又深刻。

《離騷》爲我們塑造了一個高大的抒情主人公形象。首先,他有着突出的外部形象的特徵。“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長顑頷亦何傷。”很多屈原的畫像即使不寫上“屆原”二字,人們也能夠一眼認出是屈原,就是因爲都依據了詩中這種具有特徵性的描述。其次,他具有鮮明的思想性格。第一,他是一位提高的政治改革家,主張法治“循繩墨而不頗”),主張舉賢授能。第二,他主張美政,重視人民的利益和人民的作用“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反對統治者的荒淫暴虐和臣子的追逐私利陳辭一段可見)。第三,他追求真理,堅強不屈“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這個形象,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集中體現,兩千多年來給了無數仁人志士以品格與行爲的示範,也給了他們以力量。

《離騷》的語言是相當美的。首先,很多運用了比喻象徵的手法。如以採摘香草喻加強自身修養,佩帶香草喻堅持修潔等。但詩人的表現手段卻比一般的比喻高明得多。如“制芰荷以爲衣兮,集芙蓉以爲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第四句中的“芳”自然由“芰荷”、“芙蓉”而來,是照應前二句的,但它又是用來形容“情”的。所以雖然沒有用“如”、“似”、“若”之類字眼,也未加說明,卻喻意自明。其次,運用了不少香花、香草的名稱來象徵性地表現政治的、思想意識方面的比較抽象的概念,不僅僅使作品含蓄,長於韻味,並且從直覺上增加了作品的色彩美。自屈原以來,“香草美人”就已經成爲了高潔人格的象徵。(有柳宗元的“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

再次,全詩以四句爲一節,每節中又由兩個用“兮”字連接的若連若斷的上下句組成,加上固定的偶句韻,使全詩一向在迴環往復的旋律中進行,具有很強的節奏感。最終,運用了對偶的修辭手法,如“夕歸次於窮石兮,朝濯發乎洧盤”;“蘇糞壤以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茲”等,將“兮”字去掉,對偶之工與唐宋律詩對仗無異。

《離騷》不僅僅是中國文學的奇珍,也是世界文學的瑰寶。趙逵夫)

從屈原在當時社會中的身份來說,他是一位政治家,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詩人”;但以他的巨大的創作成就來說,他又是我國文學史上第一位偉大的詩人。《詩經》中也有許多優美動人的作品,但它基本上是羣衆性團體性的創作,個性的表現甚少。而屈原的創作,卻是用他的夢想、遭遇、痛苦,以他全部生命的熱情打上了鮮明的個性烙印。這標誌了中國古典文學創作的一個新時代。

屈原是一位具有崇高人格的詩人。他關心國家和人民,直到今日仍作爲堅定的愛國者受到高度評價。雖然他的愛國和忠君聯繫在一齊,在這一點上,他並不能背離所處時代和社會的基本道德原則,但同時也要看到,屈原又具有較爲強烈的自我意識。他並不把自我看作君主的奴僕,而是以君主從而也是國家的引路人自居。他對自我的政治夢想與人生夢想有堅定的信念,爲追求自我的夢想不惜與自身所屬社會集團的大多數人對抗,寧死不渝。這就在忠君愛國的公認道德前提下,保存了獨立思考、忠於自身認識的權利。作爲夢想的殉難者,後人曾從他身上受到巨大感召;他立身處世的方式,也被後世正直的文人引爲仿效的榜樣。

屈原的作品,以縱恣的文筆,表達了強烈而激盪的情感。漢儒曾說,《離騷》與《詩經》中《小雅》同爲“忽而不傷”之作,明代詩人袁宏道於《敘小修詩》中駁斥道:《離騷》“忿懟之極”,對“黨人”和楚王都“明示唾罵”,“安在所謂怨而不傷者乎?”並指出:“勁質而多懟,峭急而多露”,正是“楚風”的特點。他的意見顯然是正確的。不僅僅如此,屈原讚美自我的人格,是率性任情,真實袒露;詠唱神靈的戀愛,是熱情洋溢、淋漓盡致;頌揚烈士的犧牲,是激昂慷慨、悲涼豪壯……。總之,較之《詩經》總體上比較剋制、顯得溫和蘊藉的情感表達,屈原的創作在相當程度上顯示了情感的解放,從而造成了全新的、富於生氣和強大感染力的詩歌風格。由於這種情感表達的需要,屈原不能滿足於平實的寫作手法,而很多借用楚地的神話材料,用奇麗的幻想,使詩歌的境界大爲擴展,顯示恢宏瑰麗的特徵。這爲中國古典詩歌的創作,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後代個性和情感強烈的詩人如李白、李賀等,都從中受到極大的啓發。

屈原是一位愛美的詩人。他對各種藝術的美,都不以狹隘的功利觀加以否定。《九歌》、《招魂》中,處處渲染音樂歌舞的熱烈場面和引發的感動。“羌聲色之娛人,觀者憺兮忘歸”,在屈原筆下,是完美的景象。同樣,他的詩篇,也喜歡很多鋪陳華美的、色澤豔麗的辭藻。他還發展了《詩經》的比興手法,賦予草木、魚蟲、鳥獸、雲霓等種種自然界的事物以人的意志和生命,以寄託自身的思想感情,又增加了詩歌的美質。大體上能夠說,中國古代文學中講究文采,注意華美的流派,最終都能夠溯源於屈原。

在詩歌形式上,屈原打破了《詩經》那種以整齊的四言句爲主、簡短樸素的體制,創造出句式可長可短、篇幅宏大、內涵豐富複雜的“騷體詩”,這也具有極重要的意義。

篇9:離騷賞析

一、文化背景。

《離騷》的形式來源於楚國人民的口頭創作,詩人又將其加以改造,構成長篇,使之包含了豐富的資料。它的語言精煉,吸收了楚國的不少方言,造句頗有特色。從構思上說,詩中寫了兩個世界:現實世界和由天界、神靈、往古人物以及人格化了的日、月、風、雷、鸞風、鳥雀所組成的超現實世界。這超現實的虛幻世界是對現實世界表現上的一個補充。詩人設想的天界是在高空和傳說中的神山崑崙之上,這是與從原始社會開始構成的一般意識和原型神話相一致的,所以顯得十分自然,比起後世文學作品中經過死、夢、成仙到另一個世界的處理辦法更具有神話的色彩,而沒有宗教迷信的味道,構成了這首長詩內部結構上的大開大闔。詩中所寫片斷的情節只是作爲情感的載體,用以外化思想的鬥爭與情緒變化。然而這些情節卻十分有效地避免了長篇抒情詩易流於空泛的弊病。

二、創新價值。

《離騷》是屈原用他的夢想、遭遇、痛苦、熱情,以至於整個生命所熔鑄而成的宏偉詩篇,其中閃耀着詩人鮮明的個性光輝,這在中國文學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離騷》在語言形式上,突破了《詩經》以四字句爲主的格局,每句五、六、七、八、九字不等,也有三字句和十字句,句法參差錯落,靈活多變。統篇隔句句尾用“兮”字,句中則往往配以“之”、“於”、“乎”、“夫”、“而”等虛字,用來協調音節,也有全句不用虛字的。這種新的詩歌表現形式,爲《詩經》以後興起的騷體文學奠定了基礎。

三、藝術價值。

《離騷》不僅僅是中國文學的奇珍,也是世界文學的瑰寶。屈原用他的夢想、遭遇、痛苦,以他全部生命的熱情打上了鮮明的個性烙印。這標誌了中國古典文學創作的一個新時代。他立身處世的方式,也被後世正直的文人引爲仿效的榜樣。中國古代文學中講究文采,注意華美的流派,最終都能夠溯源於屈原。在詩歌形式上,屈原打破了《詩經》那種以整齊的四言句爲主、簡短樸素的體制,創造出句式可長可短、篇幅宏大、內涵豐富複雜的“騷體詩”,這也具有極重要的意義。

四、韻味之妙。《離騷》依詩取興,引類譬喻,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脩美人以媲於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其中的比喻,以物喻人,並不僅僅停留在個別事物的類比上,還體現於整個形象體系的構思中,可謂引喻之妙,因而又包含整體上的象徵意義。詩中的一些片斷情節反映着當時的歷史事實(如“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傷靈脩之數化”即指懷王在政治外交上和對屈原態度上的幾次反覆)。但表現上完全採用了浪漫主義的方法:不僅僅運用了神話、傳說材料,也很多運用了比興手法,以花草、禽鳥寄託情意,“以情爲裏,以物爲表,抑鬱沉怨”。而詩人採用的比喻象徵中對喻體的調遣,又基於傳統文化的底蘊,因而總給人以言有盡而意無窮之感。

篇10:《離騷》全文賞析

《離騷》全文賞析

第一段。通過自敘的筆法,提出了積極用世的人生觀:首先追溯世系,表明自己是楚國宗室之臣;詳紀生年和名、字的由來,強調稟賦的純美。這和愛國主義思想結合起來,就成爲屈原生命中進步的動力。奠定了他那種堅強不屈的戰鬥性格的基礎。接着敘述他對待生活的態度。由於熱愛生活,所以特別感到時間的易逝,生命的短暫;因而孜孜不倦地培養品德,鍛鍊才能,來充實自己的生活。而這一切。都是爲了一個遠大的理想,明確的目標,在楚國政治改革中,貢獻出自己一份力量。

第二段。承接上文,闡明自己的政治觀點和立場,以及事君不合的經過。首先述三後以戒今王,接着陳堯舜以示典範。在古代社會裏,凡是具有政治抱負的士大夫,他們的理想都必然寄託在最高統治者的身上,因而屈原就必須爭取楚懷王的合作,首先是取得他的信任。可是懷王的態度是不堅定的。這一矛盾的存在,就展開了屈原和“偷樂”的“黨人”之間的劇烈鬥爭;同時,懷王的聽信讒言,也就決定了屈原政治上的客觀遭遇,爲下文提出張本。

第三段。敘述自己在政治鬥爭中的客觀遭遇,並分析其原因。綜合起來,有下面幾層:第一,政治上的改革,單靠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除了爭取君王的合作,必須培植人才,廣結同志,共赴其成。屈原在這方面作了充分的準備。可是想不到“衆芳蕪穢”,致使他的計劃落空,陷於孤立。第二,指出了他和“黨人”之間的矛盾的根本原因。他們之所以勾心鬥角,排除異己,只不過是爲了個人的利益;而屈原的堅持理想,則是爲了“恐脩名之不立”,“哀民生之多艱”。這裏,他強調法度繩墨,進一步提出他的法治思想;這和腐化沒落的貴族勢力絕不相容,因而這一斗爭是不可調和的。第三,在這樣不可調和的鬥爭中,懷王的昏庸糊塗,“不察民(人)心”,不辨黑白,助長了邪氣的高漲,造成了羣小進讒的有利條件。第四,從邪正不能相容,預測自己前途遭遇的必然性;強調不屈服、不妥協的頑強精神,並準備爲此而不惜作任何犧牲。下文展開了劇烈的思想鬥爭而終於取得勝利,就是確立在這樣一個堅實基礎上的。

第四段。承上文說,既然理想不能實現,則退隱可以獨善其身;爲個人計,又何嘗不心安理得?可是這種知其不可爲而不爲的逃避現實的態度,和屈原的個性是絕不相容的。這使他暫時寧靜下來的情感又掀起無限的波瀾;在波瀾起伏中,一層一層地展開了內心深處的矛盾、彷徨、苦悶與追求,以及在這種心情中的鬥爭過程。從這段起,所寫的都只是一種思想意識的反映,並非事實的敘述。

第五段。敘述女嬃的勸告。她指出處於沒有是非曲直的社會裏,屈原如果不改變他那種孤忠耿直的作風,是不會見容於當世,而且會遭到殺身之禍的。她是屈原人世間唯一的親人,她所說的也是娓娓動聽的人情話;可是她的話僅僅是單純從愛護屈原、關心屈原出發,提高到思想原則上來說,她對屈原卻缺乏本質上的認識。女嬃尚且如此,那末屈原內心深處的痛苦又向誰去申訴呢?於是詩人就不得不把他生平的政治見解假託於向他所最崇拜的古代聖君帝舜來傾吐衷腸了。他徵引了豐富的史實。主要是爲了證明他所堅信不渝的一個真理,一切不合理的政治,必然歸於覆亡,只有“義”和“善”,“循繩墨”“舉賢能”才能使國祚昌盛;而他所堅持的,正是關係楚國國運興衰的根本問題,他自然不能聽從女嬃的勸告,作明哲保身之計了。“陳詞”中的反覆論證,即第二段“彼堯舜之耿介兮”四句的基本內容的具體發揮。這種認識所構成的理論上的完整體系,就使得屈原更進一步表現出一種“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質諸鬼神而無疑”的頑強信念。和其他偉大的政治思想家一樣,他是“百變而不離其宗”,決不可能放棄他的主張的。這種主張在現實環境中既然找不到出路,於是下文就進入了“上下求索”的幻境。在精神活動的領域裏開拓了一個更爲寬廣的世界,把極其深刻而複雜的內心矛盾,一步步推向高潮。

第六段。寫幻想中的境界,借求愛的熾熱和失戀的苦痛來象徵自己對理想的追求。綜合它的內容,有下列幾點值得注意:第一,由於屈原愛國之深,儘管在上述惡劣環境中備受各種打擊,但耿耿此衷,他仍然是鍥而不捨的。這種發自內心不可抑制的強烈情感,亦惟有愛情的追求能彷彿其萬一;因而就產生了以“求女”爲中心的幻想境界,並形成這種上天入地馳騁幻想的表現形式。第二,要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首先必須爭取統治者的信任,正如愛情不是抽象的概念而必須有其具體的追求對象一樣。屈原所追求的,有九重的`天女,有高丘的神女,有人間的佚女,她們的身份不同,但在她們的身上同樣可以寄託愛情;也如楚國統治集團當中的任何一員,都有可能通過他們來實現自己的理想。舊說,以求女喻思君,基本上符合於屈原當時的心理狀態。可是所謂“女”,決不僅僅是象徵“君”。

張惠言認爲這一段是說“以道誘掖楚之君臣卒不能悟”,最爲切合原文文義。至於哪一類的女性是影射哪一種人,則文學作品裏的藝術形象不同於哲學社會科學的邏輯思維,是不可能刻舟求劍機械地加以分類的。第三,屈原求愛的心情是熾熱的,可是他選擇對象的條件則是極其苛刻的。他不僅追求美麗的容貌,更重要的是高尚的道德品質。那就是說,政治上的結合必須建築在共同的思想基礎上;同時,即使有了適當的對象,又必須通過媒介的關係。那也就是說,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決不肯枉尺直尋,不擇手段以求進身的。愛情的熾熱和求愛條件的苛刻,正是矛盾的焦點;失戀的苦痛,就是在這個焦點上形成的。因此在“上下求索”的過程中,回答他滿腔熱情的只是空虛和幻滅,悵惘與彷徨。他在幻覺中的一切感受,正是“溷濁不分,蔽美稱惡”的醜惡現實的反映。

第七段。屈原在極度苦痛的複雜的矛盾心情中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即去和留的問題而加以分析。戰國時代,是中國大一統局面出現的前夕,當時所謂士,爲了實現其理想,政治活動的範圍並不限於本國。求謀個人功名富貴的“朝秦暮楚”的蘇秦、張儀之徒固不用說,就是儒家的大師孟軻也是終身過着“革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的生活。荀卿則以趙人終老於齊。法家的韓非、李斯也都不是爲故國效力。以屈原所具備的卓越才能,在這樣的社會風氣下,當他在政治上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打擊,理想不可能在本國實現的時候,考慮到去留的問題是非常自然的。這一段分三個部分:首先是問卜於靈氛,接着取決於巫咸。巫咸和靈氛對同一問題的看法所得出的兩種不同的結論,再一次地引導屈原把楚國的現實和自己的處境作了更深入的分析。他指出問題的癥結是在於整個環境的日益惡化。儘管自己能堅持理想,決不動搖;但留下來,希望又在哪裏呢?結果,靈氛的勸告在他的思想上取得了暫時的優勢;於是他就衝破了楚國的範圍,進入了“周流上下”,“浮游求女”的另一幻境。

第八段。屈原考慮接受靈氛的勸告以後,在迷離恍惚的心情中展開了最後一次的幻想。幻想終於破滅,這樣就結束了全篇。綜合其內容,有下列幾點值得注意:第一,表現在本篇裏,屈原的內心矛盾正如蠶的作繭自縛一樣,愈來而愈益錯綜複雜,無法解脫;而這錯綜複雜的矛盾始終圍繞着一個核心,沿着一條線索逐步向前發展的。那就是個人遠大的政治抱負和深厚的愛國主義情感如何求得統一的問題。假如單純爲了不忍去國,則留下來而採取一種消極逃避的態度;儘管在極端黑暗的現實環境裏,又何嘗不能作和光同塵,明哲保身之計?但這是屈原所萬萬做不到的。假如單純爲了抒展個人的政治抱負,則屈原的主張正符合於大一統前夕歷史發展的客觀要求,正如司馬遷所說的,“以彼其材,遊諸侯,何國不容?”(本傳贊)但這又是他心所不忍的。

留既不能,去又不可,最後所接觸到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個人的遠大的政治抱負和深厚的愛國主義情感的不但無法統一,而且引起了正面衝突的問題;這樣就把矛盾推進到最高峯,而無可避免地使得馳騁在雲端裏的幻想又一次掉到令人絕望而又無法離開的土地上。第二,在這段裏,極馳騁想象之能事,浪漫氣息非常濃厚。這是屈原靈魂深處苦痛的絕叫,生命活力最後的顫抖,這種精神活動,儘管迷離恍惚,空闊無邊,但它所反映的現實心情並不是不可捉摸的。在準備離開楚國的大前提下,屈原究竟想到哪裏去呢?他所飛翔的幻想始終是指向西北方,而且明確地說,“指西海以爲期”,這決不是偶然的。

中華民族來自西北高原,矇昧時期,我們祖先的活動是以西北地區爲起點。因而遠古的神話傳說,絕大部分集中於以崑崙爲中心的西方和西北一帶。這是從我國最早的民族發展史上所形成的一個古老的神話系統。到了戰國後期,隨着生產的發展,疆宇的開拓,東方文化中心的齊國,以陰陽家鄒衍爲代表又出現了一支以瀛海、蓬萊爲中心的新的神話系統的萌芽。秦漢以後,有關神話傳說才漸漸由西北轉向東南。楚國在當時是保存遠古文化最完整的唯一的國家,因而以神話傳說爲背景的屈原的創作,自然是詳西北而略東南。這僅僅是從文章的取材的地域性和歷史意義而言的。就作品本身所表現的語氣結合着當時的客觀現實,則其中透露出一個作者所不忍明言的隱約心情。那就是它所指向的西北方,正是秦國所在地。李光地曰:“是時山東諸國,政之昏亂,無異南荊。惟秦強於刑政,收納列國賢士;士之慾亟功名,舍是莫適歸者。是以所過山川,悉表西路。”(《離騷經注》)這話是不錯的。

七雄並峙的局面,到了後來,大勢漸趨統一,山東六國必然被強秦所吞併,已成爲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和屈原同時的荀卿在他所著“強國篇”(見《荀子》)裏就有具體的分析。屈原也不可能不是從這一角度來考慮問題的。因而出現在他思想裏暫時的幻境,不但要離開父母之邦,而且是適仇讐之國,這樣就使得矛盾的衝突表現得更爲尖銳,更爲劇烈。這段一開始,屈原驅役龍鳳,揮斥雲霓,表現得如何的活躍和愉快!他的精神似乎已經超越現實境界,而離開了苦難的深淵;可是當他忽然臨睨到故鄉的時候,血肉相聯的情感,又立刻粉碎了那一剎那間所呈現的美妙幻境;也就在幻想的破滅裏,放射出強烈的萬丈愛國主義光芒;而這種駿馬注坡,帷燈匣劍的表現手法,和他當時真實心情是完全相適應的。

最後五句是全篇的總結和尾聲,在上面八段外具有其獨特意義。它高度地概括了全篇的主要內容,簡要而深刻地闡明瞭屈原以身殉國這一偉大悲劇的真實歷史意義。五句分兩層:龔景瀚曰:“‘莫我知’,爲一身言之也;‘莫足與爲美政’,爲宗社(祖國)言之也。世臣與國同休戚,苟己身有萬一之望,則愛身正所以愛國,可以不死也。不然,其國有萬一之望,國不亡,身亦可以不死;至‘莫足與爲美政’,而望始絕矣。既不可去,又不可留,計無復之,而後出於死,一篇大要,‘亂’之數語盡之矣。太史公於其本傳終之曰:‘其後楚日以削,後數十年竟爲秦所滅。’言屈子之死得其所也,是能知屈子之心者也。”(《離騷箋》)死,在今天看來是消極的,但兩千年前屈原所採取的這種行動其中卻包涵着極其嚴峻的積極的現實鬥爭意義。王夫之日:“原之沉湘,雖在頃襄之世,然知幾自審(預見未來,考慮到自己所應該採取的態度),矢志已夙(早)。君子之進退生死,非一朝一夕之樹立,惟極於死以爲志(在思想上能作最後犧牲的準備),故可任性孤行也。”(《楚辭通釋》)先大父(名其昶,字通伯)曰:“死,酷事耳;志定於中,而從容以見於文字,彼有以通性命之故矣(有了正確的人生觀)!豈與匹夫匹婦不忍一時之悁忿而自裁者比乎?”(《屈賦微》序)這些,不但說明了爲什麼屆原在沉湘前二十多年的《離騷》裏會出現“吾將從彭咸之所居”這樣的句子,而且有力地駁斥了一般封建正統文人們有意誣衊屈原,毀謗屈原,像漢朝班固所說“露才揚己,忿懟沉江”之類的謬論。

拓展閱讀:離騷中心思想

《離騷》可分爲前後兩部分,即自“帝高陽之苗裔兮”,至“豈餘心之可懲”,爲前一部分;從“女嬃之嬋嬡兮”,至“吾將從彭咸之所居”,爲後一部分。

前一部分描寫屈原對以往生活經歷的回顧。

敘述屈原出身於與楚王同姓的貴族家庭及其生辰名字;描寫他自幼就努力自修美德、鍛鍊才能,並決心報效楚國的願望;描寫他激勵引導楚王“及前王之踵武”,使楚國富強的理想,和輔助楚王進行政治改革的鬥爭;然而由於屈原的政治理想和改革的實踐觸犯了腐朽的貴族集團的既得利益,因而招致了他們的重重迫害和打擊,誹謗和誣衊漫天而來,而楚王也聽信讒言,疏遠和放逐了屈原;

就在此時,屈原爲實現理想而精心培植的人才也紛紛變質,使屈原的處境極爲孤立;在此情況下,屈原看到自己的理想無法實現,“民生之多艱”,而祖國陷入“路幽昧以險隘”的岌岌可危的境地,使愛國愛民的屈原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屈原滿懷憤怒地揭露了楚王反覆無常,不辨忠奸,昏庸無能的作爲;同時揭露腐朽的貴族集團貪婪嫉妒,苟且偷安,背法妄行,結黨營私,把祖國引向危亡的罪惡;

描寫了屈原不向反動勢力屈服的鬥爭精神。

後一部分主要描寫屈原對未來道路和真理的探索與追求。

首先,女嬃勸他接受歷史的教訓,不要“博謇好修”,而要明哲保身;但是屈原通過向重華陳辭,分析了古往今來的史實,否定了女嬃建議;於是屈原開始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追求理想的歷程。

首先,他上叩“天閽”,卻遭到冷遇;接着,詩人下求佚女宓妃、有娀氏女和有虞之二姚,以便上通天帝,然而均都落空,這象徵性地說明了爭取楚王已經毫無希望了;於是屈原去找神巫靈氛占卜,靈氛勸他去國遠遊;詩人猶豫不決,又去找巫咸問策,巫咸則勸其暫留楚國待明君而行;在矛盾的建議中,詩人分析了國內政情,覺得不能久留於黑暗無望的楚國,決定離楚遠行;但是,遠行的想法又與屈原愛國的衷情發生矛盾,所以在他昇天遠行時,忽然看到了楚國大地,“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形象地否定了離楚的道路。

最後詩人決心“從彭咸之所居”,用死來殉其“美政”的理想。

全詩的主題思想,即通過詩人爲崇高理想而奮鬥終生的描寫,強烈地抒發了他遭讒被害的苦悶和矛盾的心情,表現了他爲國獻身的精神,和與國家同休慼、共存亡的深摯的愛國主義和同情人民的感情,表現了詩人勇於追求真理和光明,堅持正義和理想的不屈不撓的鬥爭精神。

同時也深刻地揭露了以楚君爲首的楚國貴族集團腐朽黑暗的本質,抨擊他們顛倒是非,結黨營私,讒害賢能,邪惡誤國的罪行。

篇11:屈原《離騷》賞析

《離騷》譯文

顓頊啊,我是你的遠代子孫,伯庸——是我先祖的光輝大名。歲星在寅的那一年的正月庚寅,我從天上翩然降臨。尊敬的先祖啊,仔細揣度我剛剛下凡的時辰和啼聲,通過占卜賜給了我相應的美名。給我取的大名叫正則啊,給我取的別號叫靈均。 上天既賦予我這麼多內在的美質啊,又加之以我注意修養自己的品性。我披着噴吐幽香的江離和白芷啊;又聯綴起秋蘭作爲自己的佩巾。光陰似箭,我惟恐抓不住這飛逝的時光,讓歲月來塑造我美好的心靈。清晨,我浴着晨曦去拔取坡上的木蘭,傍晚,我揹着夕陽在洲畔採摘宿莽來潤德潤身。太陽與月亮互相交迭,未嘗稍停,新春與金秋相互交替,永無止境。想到樹上黃葉紛紛飄零,我害怕美人啊,您頭上也添上絲絲霜鬢!爲什麼,爲什麼你不任用風華正茂的賢者,廢棄污七八糟的小人?爲什麼,爲什麼你不改變已經過時的法度?駕着龍馬,飛快地向前猛奔!來!我給你充當嚮導。

沿着康莊大道走向幸福與光明。 憶往昔,我三代先王的德行是那麼完美精純,一叢叢芳草鮮花簇擁着他們。那時節啊,花椒與桂樹層層相間,哪裏只是蕙草與白芷散發芳芬?哦!唐堯和虞舜是多麼正大光明,他們遵循着正道,向着光明邁進。夏桀和商紂是多麼狂亂啊,只想走捷徑,抄小路,結果使自己走向困境。那些黨人是這樣苟且偷安,他們一步步走向死衚衕而不思反省。難道我擔心自己會遭受災禍?不,我擔心的是楚國的車駕將要覆傾! 急匆匆,我爲王朝的復興前後奔波,希望跟上前代明王的腳印。君主啊,你不能體察我的一片衷情,反而聽信讒言,對我大發雷霆。我明明知道直諫忠會招災惹禍,但我怎麼能看着祖國沉淪!我敢手指蒼天讓它給我作證,我對你完全是一片忠心!

想過去,你與我披肝瀝膽,定下約言,可後來,你卻另作打算,不記前情。我和你分別並不感到難堪,傷心的是你胸無定見、反覆無常! 我曾經栽培了大片的春蘭,又種下了秋蕙百來畝地面。我還分塊種植了芍藥與揭車,將馬蹄香與白芷套種其間。我真希望它們能夠綠葉成蔭、枝幹參天,到時候就可以收穫藏斂。即使花兒謝了,那又有什麼悲傷,最痛心的是,衆多的香草已經發生了質變。 那些個黨人爭着貪利奪權,孜孜以求地追逐着功名利祿。他們都猜忌着別人而原諒自己,彼此間勾心鬥角,相互嫉妒。像他們那樣竭盡全力去爭權奪利,實在不是我內心所要追求的東西。我覺得自己的老境將要漸漸到來,只擔心美好的名聲來不及樹立。清晨,我吮吸着木蘭花上的墜露,傍晚,我餐食着菊花瓣上的蓓蕾。只要內心是真正的美好而又精純,我就是長久地面黃肌瘦又有何可悲?我用木蘭的根鬚把白芷拴上,再穿上帶着露珠的薜荔。我用菌桂的嫩枝連綴起蕙草,再絞起胡繩的一串串花蕊。我是如此虔誠地效法古代的聖賢,絕非一般世俗之徒的穿戴。

我不能和今人志同道合,但卻心甘情願沐浴彭咸的遺輝。 我揩拭着辛酸的眼淚,聲聲長嘆,哀嘆人生的航道充滿了艱辛。我只不過是潔身自好卻因此遭殃受累,早晨去進諫,到傍晚就遭譭棄!既因爲我用香蕙作佩帶而貶黜我啊,又因爲我採集白芷而給我加上罪名。這些都是我內心之所珍愛,叫我死九次我也絕不改悔!我只怨君主啊你是這般無思無慮,始終是不能明察我的用心。你周圍的侍女嫉妒我的姿容,於是造出百般謠言,說我妖豔狐媚!那些貪圖利祿的小人本來就善於投機取巧,方圓和規矩他們可以全部拋棄。追隨着邪惡,背棄了法度,競相以苟合求容作爲處世準則。我憂鬱煩悶,悵然失意,我困頓潦倒在這人妖顛倒的時期!我寧願暴死而屍漂江河,也絕不和他們同流合污,沆瀣一氣。哦,那鳳鳥怎麼能和家雀合羣?自古以來本就這樣涇渭分明。哪有圓孔可以安上方柄?哪有異路人能攜手同行!

我委屈着自己的心志,壓抑着自己的情感,暫且忍痛把譴責和恥辱一起擔承。保持清白之志而死於忠貞之節,這本爲歷代聖賢所贊稱! 我後悔,後悔我當初沒有看清前程,遲疑了一陣,我打算回頭轉身。好在迷失方向還不算太遠,掉轉車頭,我依舊踏上原來的水驛山程。我走馬在這長滿蘭草的水邊高地,我奔向那長有椒樹的山丘,暫且在此停息。我既然進言不聽反而獲罪,倒不如退居草野,把我的舊服重整。我裁剪碧綠的荷葉縫成上衣啊!又將潔白的蓮花綴成下裙。沒人理解我,就讓他去大放厥詞吧!只要我內心是真正的馥郁芳芬。我把頭上的帽子加得高而又高啊,把佩帶加的很長很長。芬芳與污垢已經混雜在一起,唯獨我這光明潔白的本質未曾蒙受絲毫減損。急匆匆我回過頭來縱目遠望,我要往東南西北觀光巡行。我的佩飾如花團錦簇、五彩繽紛,噴吐出一陣陣令人心醉的幽香清芬。

人生各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喜愛,我卻獨獨愛好修潔,習以爲常!就算把我肢解了我也毫不悔改,難道我的志向會因受挫而改變? 哦!女嬃她嘮嘮叨叨一聲聲把我指責,她說:“因過於剛直而惹禍遭災,到頭來慘死在羽山你難道一無所?聞。你爲什麼要時進忠言而又愛好修身,獨具這美好的一片冰心?滿屋子已經堆滿了惡花穢草,唯獨你不願佩戴實在太天真。衆人不可能挨家挨戶去一一說明,又有誰會體察咱們的內心?世人都在互相吹捧結黨營私,你爲什麼連我的話半句都不願聽?” 遵循着先聖的遺訓來修身厲行,現實的遭遇使我悲憤填膺!我沿着湘江逆流而上,我要向大舜去陳說我的內心:“夏後從上天偷回《九辯》和《九歌》,到凡間縱情作樂恣意荒淫。

不居安思危預防後患,他的五個兒子終於失掉了民心!后羿也愛好田獵,溺於遊樂,一味沉迷於射殺那些猛獸和珍禽。本來荒淫之輩就少了有善終,他的國相寒浞殺了他,又和他的老婆成親!寒浞之子過澆依仗自己健壯的體格,放縱情慾而不肯控制自己的獸性。他每日裏尋歡作樂得意忘形,丟掉了自己的腦袋不自省。夏桀經常違背正道,終於落得個亡國喪身。殷紂把自己的忠良剁成肉醬,他的王位因此顛隕!成湯和大禹都嚴明而又謹慎,周文武都任法而講仁。他們都憑德才選用賢臣,遵守繩墨而不差毫分。

皇天啊!光明正大不存偏私偏愛,看見有德的人就設法讓他成爲輔弼之臣。只有那德行高邁的聖人賢哲,方纔讓他享有天子那樣的尊稱!回顧前王而又觀省後代,再仔細考察天下的民情。不曾有過不義的人可以重用,不曾有過不善的事可以推行。即使死神已經向我步步逼近,回想起初衷我也毫無悔恨。怎能將方榫塞進圓孔啊,古代的賢者正因此而碎骨粉身!我泣不成聲啊滿心悲傷,哀嘆自己是這樣生不逢辰。拔一把柔軟的蕙草揩拭眼淚,眼淚漣漣沾溼了我的衣襟。” 我跪在鋪開的衣襟上傾訴衷腸,中正之道在我心中閃亮。鳳凰爲車,白龍爲馬,御着那飄忽的長風我飛向天上。

清晨,我從那南方的蒼梧之野起程,傍晚,我到崑崙山下的懸圃卸妝。我本想在靈瑣停留片刻,無奈太陽下沉,暮色蒼茫。我叫那日御羲和按節徐行,不要急急地馳向崦嵫山畔。前面的路程遙遠而又漫長,我要上天下地到處去尋覓心中的太陽。我讓龍馬在咸池痛飲瓊漿,我把馬繮拴在扶桑樹上。折幾枝若木去拂試日邊的陰翳,我暫且在這裏休息徜徉。我派月神在前面充當嚮導,讓風神在後面緊緊跟上。鸞鳥與鳳凰爲我在前面警戒開道,雷師卻說還沒有安排停當。我命令鳳鳥展翅飛騰啊!日以繼夜地向九天翱翔。旋風啊積聚着力量!率領着雲霓向我迎上。雲霓越聚越多啊忽離忽合,五光十色上下左右飄浮蕩漾。我叫守衛把天門打開,他卻靠着天門衝着我望望。

這時候日色已經昏暗,我扭結着幽蘭久久地在那裏盤桓,這世道是一片渾濁,總愛嫉妒他人之才,掩蓋他人之長。 拂曉,我度過崑崙山下的白水,把龍馬拴在閬風山上。舉目四望我眼淚潸潸,傷心這高山上竟沒有美妙的女郎。匆匆地,我游到了東方的chūn宮,折下玉樹瓊枝插在我這蘭佩上。趁着這瑤花還未凋謝,我要到下界送給心愛的女郎。我吩咐豐隆駕起彩雲,去尋找宓妃幽靜的門巷。我解下蘭佩寄託自己的一片深情,請那蹇修當我的紅娘。宓妃她開始對我還若即若離,突然間卻對我冷若冰霜。晚上她到窮石同后羿消夜,清晨她卻在洧磐河把頭髮梳晾。她自矜貌美,滿臉高傲,整天在外縱情放蕩。即使她的確長得很美,可待人實在太沒修養,我只好放棄她另謀新歡。

我周遊了九霄,觀察了八荒,回到了熙熙攘攘的下方。望見高聳華麗的玉臺,看見了有娀氏的美女簡狄,她真是舉世無雙。我託鴆鳥爲我說謀,它卻撒謊說簡狄不良。那雄斑鴆一邊飛翔一邊高叫,我想託它又嫌它更不端莊。我的心裏躊躇而又狐疑,想自己親往又覺得不好向她啓齒開腔。雖然鳳凰已經爲我送去了聘禮,我又怕帝嚳的我搶先爭強。我想到遠方棲身又怕沒有容身的地方,只好在此到處逍遙,隨處飄蕩。趁着少康尚未成家,留下了有虞氏兩位美麗的姑娘。一想到使者這般軟弱,媒人這樣笨拙,我真怕他傳達不了自己的九曲衷腸。這世道實在太混濁,總喜歡掩蓋美德,嫉妒賢良。那王室的內宮是如此幽深,你明智的君王又始終不肯醒來端詳。

滿懷着忠貞之情卻又不能對你面講,我怎能忍受痛苦的折磨,直到老死。 我將靈草與竹枝取來占卜,請靈氛爲我解釋疑團。他說:“郎才女貌一定會結成眷屬,哪有真正的美人沒人喜歡。你想想九州是這樣遼闊廣大,難道只有這裏纔有雲鬢玉顏?快遠走高飛,別遲疑掛牽,誰個求美會將你丟在一邊?這世上哪裏沒有芳草鮮花,你爲什麼一定要戀着自己的家園?這兒世道黑暗,人妖顛倒,有誰能辨別出邪惡與良善?人們的好惡本來就各不相同,只是那些黨人總是與世人相反,他們戶戶都將惡草系滿腰間,反而說幽香的蘭草不可佩在身邊。香花惡草他們都不會鑑別,那美玉他們又怎能正確評判?他們將污土填滿自己的佩囊,反而說大花椒並不香豔。”

我想聽從靈氛的卦辭,可心裏卻猶豫而狐疑。今晚巫咸將要從天上降臨,我懷着花椒祭米去求伊。啊!天上諸神遮天蔽日齊降,九嶷山上的衆神紛紛前來迎之。他們靈光閃閃地顯示着神異,那巫咸又告訴我將要大吉大利。他說:“你應該努力上下求索,按照原則去選擇意氣相同的同志。夏禹商湯都嚴正地選拔賢才,皋陶和伊尹因此能做他們的輔弼。只要你真正愛好修潔,又何必到處去求人託媒。傅說曾經在傅巖做過泥木工,武丁重用他而不生疑。姜太公在朝歌操過屠刀,遇上週文王就大展才氣。甯戚放牛時引吭高歌,齊桓公聽了把他看作國家的柱石。趁你年華還未衰老,施展才華還有大好的時機。當心那伯勞鳥叫得太早,使得百草從此失去了芳菲。” 爲什麼我的玉佩如此美豔,人們卻要故意將它的光輝遮掩?這些小人真是不能信賴,擔心他們會出於嫉妒而將玉佩折斷!時世紛亂而且變化無常啊,我怎能在這裏久久流連。

蘭與芷都消盡了芬芳,荃與蕙都化爲了草蔓,爲什麼過去那些香草,今日竟變成了蒿艾而不鮮?難道會有別的緣因可找?都只怪他們自己沒有勤加鍛鍊。我本以爲幽蘭可以依靠,誰知他也虛有芳顏。拋棄了自己的美質而隨俗浮沉,苟且地列入這衆芳之班!花椒謅上傲下自有一套,茱萸也想鑽進香襄裏面。他們既然只會拼命地鑽營,又怎能望它們保持美質不變?這些世俗之徒本就趨炎附勢,又有誰能在這惡劣的氛圍中不受污染!香椒和蘭草已經完全腐臭,更何怪那揭車與江離都已改觀!只有我這玉佩最爲可貴,人們拋棄了它的美質,而它卻堅定自己的冰清玉潔!它馥郁勃盛,清香四溢,直到如今還未曾有絲毫變換!保持着沖和的態度,歡愉的心態,我姑且再四處神遊去尋找理想的女伴。趁着這佩飾還閃耀着璀璨的光輝,我要去天地四方再一一觀光。 靈氛已告知我卜佔吉祥,選定好日子我將再出走四方。我折下瓊枝作爲珍餚啊,又舂好玉屑作爲乾糧。騰飛的神龍啊,是我乘車的坐騎,我的車馬,又用美玉和象牙裝潢。我怎能跟這些黨人混在一起,飄然遠逝,我要去創造自己的輝煌。

我將行程轉向西方的崑崙,道路遙遠而又曲彎,滿天雲霓像彩旗飄揚在九天,玉製的車鈴,發出鏗鏘的音響。早晨我從天河的渡口出發,黃昏我到西天徜徉。鳳凰的彩翎接連着彩旗,高飛在雲天任意翱翔。轉眼間我來到這一片流沙,沿着赤水河我又從容盤桓。我指揮蛟龍在渡口搭起橋樑,叫西皇幫助我涉過這赤水急灘。行程如此遙遠,天路這般艱難,我叫隨從的車隊侍候兩旁。翻過不周山巒,我們向左拐彎,那浩瀚的西海才叫人神往。我們成千的車輛列着隊伍,玉製的車輪在隆隆地轟響。每輛車駕着幾條蜿蜒的神龍,車上的雲旗啊飄揚在雲端。控制着滿腔的興奮,我的心如奔馬,馳向遠方。演奏着《九歌》,舞起了《九韶》,我要盡情地歡樂和歌唱。上升啊,翱翔,我剛剛升上燦爛的天宇,猛回頭卻望見了熟悉的故鄉。啊,我的僕人悲泣,我的馬兒旁徨,它蜷曲着身子,頻頻回首,不肯再在茫茫的穹蒼……

尾聲:算了吧!算了吧!舉國沒有人,沒有人理解我,我又何必迷戀着故鄉!既然沒有人能與我一同推行美政理想,我就去追隨那前代的神巫彭咸,相依爲伴。

篇12:屈原《離騷》賞析

《離騷》是屈原自敘平生的長篇抒情詩。它的名稱有雙重涵義:從音樂方面來說,《離騷》,可能是楚國普遍流行的一種歌曲的名稱。遊國恩曰:“《楚辭·大招》有‘伏羲駕辯,楚勞商只’之文,王逸注云:‘駕辯、勞商,皆曲名也。’‘勞商’與‘離騷’爲雙聲字,或即同實而異名。西漢末年,賦家揚雄曾仿屈原的《九章》,自《惜誦》以下至《懷沙》一卷,名曰《畔牢愁》。‘牢’‘愁’爲疊韻字,韋昭解爲‘牢騷’,後人常說發泄不平之氣爲‘發牢騷’,大概是從這裏來的。”(《楚辭論文集》)這一論證是確切的。屈原的創作是從楚國的民間文學汲取豐富的泉源,既然他的作品內容,“書楚語,作楚聲,紀楚地,名楚物”(黃伯思《翼騷序》),那末作品的名稱襲用民間歌曲的舊題,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當然,這一句詞並非有聲無義。司馬遷《史記 ·屈原列傳》引劉安的話,說:“《離騷》者,猶‘離憂’也。”《離騷》就是“離憂”,也就是前面所說的“勞商”“牢愁”和“牢騷”,都是一聲之轉的同義詞,同樣是表示一種抑鬱不平的情感。《史記》本傳說屈原“憂愁幽思而作《離騷》”,足見標題是決定於作品的內容,而標題的音樂意義和作品的內容是統一的。 “離憂”“離騷”以及“勞商”“牢愁”“牢騷”,都是雙聲或疊韻字所組成的聯綿詞,只是一個完整的意義。班固《贊騷序》說:“離,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王逸《楚辭章句》說:“離,別也;騷,愁也。”顯然,他們都是在替司馬遷“‘離騷’者,猶‘離憂’也”這句話做註腳,但卻誤會了司馬遷的原意。又,項安世《項氏家說》說:“‘楚語’:‘德義不行,則邇者騷離。’韋昭曰:‘騷,愁也;離,畔也。’蓋楚人之語,自古如此。屈原《離騷》必是以離畔爲愁而賦之。”也是把“離”和“騷”分成兩個字來講。把兩個字義湊成一個詞義,以致理解不同,紛歧百出,都是由於不明詞性的緣故。

本篇原名《離騷》,到了東漢王逸的《楚辭章句》卻稱之爲《離騷經》。他的解釋是:“離,別也;騷,愁也;經,徑也。言己放逐離別,中心愁思,猶依道徑以風諫君也。”這話的牽強附會,無待辨明。“經”,當然是經典的意思。《離騷》是屈原的代表作,把《離騷》下面加上一個“經”字,正如洪興祖所說,“古人引《離騷》未有言經者,蓋後世之士祖述其詞,尊之爲經耳。”(《楚辭補註》)又,本篇也有人簡稱之爲《騷》,如劉勰的《文心雕龍》就以《辨騷》名篇;甚至有人竟把屈原的作品以及後來模仿屈原的作品都稱之爲“騷體”。這也是原於王逸,因爲他在《楚辭章句》裏,把凡是他認爲是屈原的作品概題爲《離騷》,凡是模仿屈原的作品概題爲《續離騷》。如《九歌》,題作《離騷·九歌》,《九辯》,題作《續離騷·九辯》。這些名稱,雖然相沿已久,但並不合邏輯。複次,本篇也有人稱爲《離騷賦》。這起源於漢朝,因爲“漢賦”的表現形式是從“楚辭”演化而來,所以漢朝人的眼光裏,屈原的作品無一不屬於“賦”的範疇。司馬遷說屈原 “乃作《懷沙》之賦”(本傳),班固《漢書·藝文志》著錄屈原的作品二十五篇,則更進一步都稱之爲“賦”。其實,“賦”到漢朝才成爲文學形式上一種專門體制。稱屈原作品爲“賦”,由於受了漢朝人對“辭”“賦”的概念混淆不清的影響,是不恰當的。

關於本篇的寫作時代,過去和現在都有許多不同的看法。據《史記》本傳記載,是敘述在上官大夫奪稿,“(懷)王怒而疏屈平”之後。但這並不等於說,就是這一年的事;而只是說,《離騷》是屈原政治上失意以後的作品。這裏所指的時間是廣泛的。但《離騷》作於楚懷王的時代,這一點完全可以肯定。究竟是哪一年呢?遠在二千年前的司馬遷已經感到文獻不足徵的困難,而無法作出絕對的論斷。當然,今天更不能加以主觀的臆測。可是,在司馬遷的提示下,如果作進一步的探討,多少還可以尋找出一點關於這一問題的消息。我以爲《離騷》既然是一篇抒情詩,而它的具體內容又屬於自敘傳的性質,則作品本身有關客觀事件的敘述,個人遭遇的'因由,情感上所表現的憂憤之深廣,創作上所表現的氣魄之雄偉,這一切,都透露了它自身產生的時期:既不可能是少時的作品,也不會是晚年的創制,最適合的那只有是四十左右的中年時期。篇中關於年齡的敘述,處處都證實了這點。我們試把篇首“恐美人之遲暮”,篇中“老冉冉其將至兮”,篇末“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其猶未央”等句綜合起來,互相印證,就不難得出一個整體的理解:假如是三十以下的少年人,無論怎樣多愁善感,也不會說出這樣老聲老氣的話;但要把它作爲五十以上的人的語氣也不妥貼,因爲那就談不上“時亦其猶未央”了。屈原四十左右正是楚懷王的末期,當時楚國屢次兵敗地削,懷王主張不定,楚國政府內部親秦派和抗秦派之間的鬥爭非常劇烈。尋繹《離騷》文義和上述的時代背景,是完全吻合的。

本篇是屈原用血淚所凝成的生命輓歌,作品的波瀾壯闊,氣象萬千,正反映了作者豐富而複雜的鬥爭生活,堅貞而熾烈的愛國心情;精神實質的內在聯繫,使得它成爲天衣無縫,冠絕千古的名篇。可是後世讀者的欣賞往往停留在音調的鏗鏘,詞藻的瑰麗的上面。甚至有人認爲“古今文章無首尾者惟莊騷兩家”。說它“哀樂之極,笑啼無端;笑啼之極,言語無端。”(陳繼儒語)這種似是而非的十分抽象的模糊概念,其結果必然陷於不可知論。關於本篇的主題思想及其篇章結構除了上面分段說明(見譯註)外。茲提出下列幾點:

第一,本篇以現實的火熱鬥爭作爲通篇的主題思想,它不但說明了屈原和貴族的腐化惡劣勢力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反映了他是怎樣在殘酷考驗中戰勝了自己思想裏脆弱的一面,完成了他那種堅強的具有偉大悲劇意義的高尚人格。圍繞着這一核心,層層深入。例如女嬃、靈氛、巫咸三大段談話,本身並非事實,只是表現屈原在現實鬥爭中曲折複雜的心理活動過程。他(她)們同樣是同情屈原的;可是他(她)們的身分不同,表現在語氣上的關切程度不同,而且論點也是各異的。女嬃單純從愛護屈原、關心屈原出發而說出娓娓動聽的人情話,她只是勸屈原作明哲保身之計。處於這樣黑暗的政治環境裏,要想明哲保身是不容易的,那就只有消極逃避之一法;這正符合於戰國時代盛行於南方的道家思想。靈氛回答屈原問卜之詞,是爲屈原的事業前途着想而提出的當時士的階層社會意識的普遍誘惑。巫咸的語言表面僅僅是一篇不切實際的大道理,實質上則是以妥協代替鬥爭,爲同流合污、苟合取容的作風和行爲自己在思想上先找好一個防空洞。這正反映了屈原在思想上可能動搖的三個方面。對這,屈原都沒有作正面的答覆:聽了女嬃的談話以後,借“就重華以陳詞”從理論上予以否定;回答巫咸的則是從具體情況的分析來粉碎其客觀現實的根據;靈氛的誘惑,雖然引起了他暫時的動搖,可是偉大的愛國熱情終於使得這種誘惑完全破產;而屈原也就在思想鬥爭中終於取得最後的勝利。這樣不但在表現手法上極盡變化之能事,而它主題的突出是如何的明朗而深刻!

第二,本篇在組織形式上一個最基本的特色,那就是現實的敘述和幻想的馳騁的互相交織;而這,又是被它的內容所決定的。詩篇一開始是從現實的敘述着手的,接着他就現實問題加以詳盡的說明和反覆的剖析,可是精神上仍然找不到自己的出路;於是醜惡的憎恨和光明的憧憬,就使得他那迷離恍惚的心情進入一種縹渺空靈的幻想境界。隨着幻想的開展,擴張了作者憂憤的深度和廣度,馳騁着人生的熾熱愛戀與追求。可是這幻想是無法脫離現實的,這就決定了幻想最後的破滅,它終於不得不回到現實而結束全篇。本篇的結構,就是這樣統一起來而達到完滿的高度。

第三,儘管幻想和現實交織,全篇的線索是分明的。作爲本篇的具體內容是屈原的自敘生平;而屈原的生平是和楚國客觀形勢密切聯繫着的。伴隨楚國客觀形勢的不斷變化,屈原所採取的態度是怎樣呢?最初他滿懷信心的提出“願俟時乎吾將刈”,可是現實不允許他實現他的理想,接着就是“延佇乎吾將反”;再次,是“吾將上下而求索”;複次,是“吾將遠逝以自疏”;而這都不可能,最後是“吾將從彭咸之所居”了。這五句所標明的是思想發展變化的五個過程,相互之間的內在關係是緊緊相聯的,基本思想是一致的。這樣就很自然的劃清了文章的層次;更重要的是,引出了貫串全篇的一條主要線索。從這一主要線索派生出來的其他各個方面的敘述亦莫不如此。例如:篇中以男女的愛戀象徵理想的追求,始則曰,“吾將上下而求索”;繼則曰,“哀高丘之無女”;繼則曰,“相下女之可詒”;繼則曰, “閨中既以邃遠兮”;繼則曰,“豈惟是其有女”;繼則曰,“聊浮游以求女”。又如用芬芳的服飾,比喻自己的好修,遣詞用意,也都是前後一貫,脈絡分明,自成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