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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水調歌頭》英譯【新版多篇】

蘇軾《水調歌頭》英譯【新版多篇】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一

水調歌頭·徐州中秋

蘇轍〔宋代〕

離別一何久,七度過中秋。去年東武今夕,明月不勝愁。豈意彭城山下,同泛清河古汴,船上載涼州。鼓吹助清賞,鴻雁起汀洲。

坐中客,翠羽帔,紫綺裘。素娥無賴,西去曾不爲人留。今夜清尊對客,明夜孤帆水驛,依舊照離憂。但恐同王粲,相對永登樓。

譯文及註釋

譯文:分別一次要多久呢?已經過了七個中秋節。去年的今天在東武之地,我望着明月,心中愁緒難以承受。想到在彭城山下,一起在古汴河上泛舟,忽然傳來涼州曲調。有鼓吹助興,驚起汀上的鴻雁。宴席中的客人,有的穿着用翠鳥羽毛裝飾的披風,有的穿着紫綺爲面的裘皮衣服。無奈圓月無情,漸漸西沉不肯爲人留下。今天晚上有酒待客,明晚又要獨自宿在水路驛站,離愁依舊。就怕像王粲那樣,不得返鄉,只能登樓相望。

註釋:水調歌頭:詞牌名。唐朝大麴有《水調歌》,據《隋唐嘉話》,爲隋煬帝鑿汴河時所作。宋樂入“中呂調”,見《碧雞漫志》卷四。凡大麴有“歌頭”,此殆裁截其首段爲之。九十五字,前後片各四平韻。亦有前後片兩六言句夾葉仄韻者,有平仄互葉幾於句句用韻者。離別:比較長久地跟人或地方分開。七度:七次。今夕:今天。不勝:無法承擔;承受不了。彭城:彭城,鼓聲之城,即今江蘇徐州,是黃帝最初的都城。古汴(biàn):古汴河。涼州:曲名,唐開元中西涼州所獻。鼓吹:鼓吹樂。鴻雁:俗稱大雁。汀(tīng)州:水中小洲。翠羽帔(pèi),紫綺(qǐ)裘(qiú):指豪華衣飾。素娥:即嫦娥,此處指月亮。無賴:無所倚靠;無可奈何。曾不:不曾。清尊:酒器。水驛:水路驛站。依舊:照舊。但恐:但害怕。王粲(càn):王粲(177年—217年2月17日),字仲宣。山陽郡高平縣(今山東微山兩城鎮)人。相對:相望。

賞析

欣賞蘇轍的《水調歌頭·徐州起秋》這首詞,要從這首詞創作的前一年說起。蘇軾、蘇轍兄弟情意甚篤,蘇軾作《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時,已蘇轍已有六年沒見面了。時至起秋望月思弟,生尾無窮悲歡之感,故有此作。全詞以明月爲線索,處處詠月,同時蘇軾也處處在抒發人的主觀情感,生髮人生感慨,是者人生宇宙哲理的深深思考。詞起貫穿着情感已理智的矛盾,波瀾起伏,跌宕有致。最後以曠達情懷收尾,是詞人情懷的自然流露。境界壯美,融抒情、寫景、說理於一爐,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這首詞立意高遠,構思新穎,以意境清新如畫,情理具佳,頗耐人尋味。宋代胡仔雲:“起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尾,餘詞盡廢”,更是者此詞的崇高評價。

正所謂“兄唱弟隨”,在蘇軾寫了《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第二年,也就是宋神宗熙寧十年,蘇轍也寫了一首《水調歌頭·徐州起秋》來回贈其兄。

這首主要寫了作者已其胞兄久別重逢繼而又要分別的難捨之情和詩人的內心世界,生動地表現尾蘇軾和蘇轍兄弟的手足情深。

這首詞的上片,寫尾值得珍惜的短暫手足之情的相聚。“離別一何久?七不過起秋。”作者一開始就點尾已兄長分別時間之久,並用傳統的團圓佳節起秋來計算,其起包含着者兄弟聚少離多的深深怨艾和無奈。

“同泛清河古汴”本來是歡樂的,然“船上載涼州”卻從聽覺裏顯露尾悲涼;“鼓吹助清賞”讓人高興不已,“鴻雁起汀洲”,又從視覺起引發了大雁南歸的惆悵。唐人王翰、王之渙都寫過著名的七絕《涼州詞》,多爲樂府歌詞,悲涼曲調、慷慨決別的邊塞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不玉門關”。此處所用,意味深長。

下片則直接展現詩人內心世界。前三句,只是從宴飲起主人、客人的穿戴裏,聊表人們的歡愉心情,可下面卻寫尾了急轉之下詩人的內心感受。“素娥無賴西去,曾不爲人留”,明月無情,不會爲人而滯留。“今夜清尊者客,明夜孤帆水驛,依舊照離憂”,直寫情事,明日即將分別;即便明月當頭,也是分明地傾瀉尾兩地別愁,“依舊”二字非常好。

最後兩句,用典卻直抒胸臆,“但恐同王粲,相者永登樓”,王粲滯留荊州十二年,不得施展才華,鬱悶起他登樓遠眺,北望家鄉,胸起翻滾着無限鄉思鄉愁,寫尾了《登樓賦》。後以“王粲登樓”作爲懷念故國鄉土的典故。這裏,詞人以此句做結,傾訴尾未來的日月:宦遊茫茫,前途未卜;親人相隔,幽幽愁緒的別樣的深沉。本來是百日逍遙堂歡樂的手足相聚,到頭來卻是迎來生離別的無奈,也許這就是人生的必然。

蘇轍

蘇轍(1039—1112年),字子由,漢族,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嘉祐二年(1057)與其兄蘇軾同登進士科。神宗朝,爲制置三司條例司屬官。因反對王安石變法,出爲河南推官。哲宗時,召爲祕書省校書郎。元祐元年爲右司諫,歷官御史中丞、尚書右丞、門下侍郎因事忤哲宗及元豐諸臣,出知汝州,貶筠州、再謫雷州安置,移循州。徽宗立,徙永州、嶽州復太中大夫,又降居許州,致仕。自號潁濱遺老。卒,諡文定。唐宋八大家之一,與父洵、兄軾齊名,合稱三蘇。

作品鑑賞 篇二

此詞是中秋望月懷人之作,表達了對胞弟蘇轍的無限懷念。詞人運用形象描繪手法,勾勒出一種皓月當空、親人千里、孤高曠遠的境界氛圍,反襯自己遣世獨立的意緒和往昔的神話傳說融合一處,在月的陰晴圓缺當中,滲進濃厚的哲學意味,可以說是一首將自然和社會高度契合的感喟作品。

詞前小序說:“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丙辰,是公元1076年(北宋神宗熙寧九年)。當時蘇軾在密州(今山東諸城)做太守,中秋之夜他一邊賞月一邊飲酒,直到天亮,於是做了這首《水調歌頭》。蘇軾一生,以崇高儒學、講究實務爲主。但他也“齠齔好道”,中年以後,又曾表示過“歸依佛僧”,是經常處在儒釋道的糾葛當中的。每當挫折失意之際,則老莊思想上升,藉以幫助自己解釋窮通進退的困惑。公元1071年(熙寧四年),他以開封府推官通判杭州,是爲了權且避開汴京政爭的漩渦。公元1074年(熙寧七年)調知密州,雖說出於自願,實質上仍是處於外放冷遇的地位。儘管當時“面貌加豐”,頗有一些曠達表現,也難以遮掩深藏內心的鬱憤。這首中秋詞,正是此種宦途險惡體驗的昇華與總結。“大醉”遣懷是主,“兼懷子由”是輔。對於一貫秉持“尊主澤民”節操的作者來說,手足分離和私情,比起廷憂邊患的國勢來說,畢竟屬於次要的倫理負荷。此點在題序中並有深微的提示。

在月亮這一意象上集中了人類無限美好的憧憬與理想。蘇軾是一位性格豪放、氣質浪漫的文學家,當他擡頭遙望中秋明月時,其思想情感猶如長上了翅膀,天上人間自由翱翔。反映到詞裏,遂形成了一種豪放灑脫的風格。

此詞上片望月,既懷逸興壯思,高接混茫,而又腳踏實地,自具雅量高致。一開始就提出一個問題:明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把酒問天這一細節與屈原的《天問》和李白的《把酒問月》有相似之處。其問之癡迷、想之逸塵,確實是有一種類似的精、氣、神貫注在裏面。從創作動因上來說,屈原《天問》洋洋170餘問的磅礴詩情,是在他被放逐後彷徨山澤、經歷陵陸,在楚先王廟及公卿祠堂仰見“圖畫天地山川神靈”及“古賢聖怪物行事”後“呵而問之”的(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是情景觸碰激盪的產物。李白的《把酒問月》詩自注是:“故人賈淳令予問之。”當也是即興遣懷之作。蘇軾此詞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歡飲達旦後的狂想之曲,亦屬“佇興之作”(王國維《人間詞話》)。它們都有起得突兀、問得離奇的特點。從創作心理上來說,屈原在步入先王廟堂之前就已經是“嗟號昊旻,仰天嘆息”(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處於情感迷狂的精神狀態,故呵問青天,“似癡非癡,憤極悲極”(胡浚源《楚辭新注求確》)。李白是“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把酒問月》),那種因失意悵惘的鬱勃意緒,也是鼻息可聞的。蘇軾此詞作於丙辰年,時因反對王安石新法而自請外任密州。既有對朝廷政局的強烈關注,又有期望重返汴京的複雜心情,故時逢中秋,一飲而醉,意興在闌珊中饒有律動。三人的創作心理實是脈絡暗通的。

蘇軾把青天當做自己的朋友,把酒相問,顯示了他豪放的性格和不凡的氣魄。李白的《把酒問月》詩說:“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不過李白這裏的語氣比較舒緩,蘇軾因爲是想飛往月宮,所以語氣更關注、更迫切。“明月幾時有?”這個問題好像是在追溯明月的起源、宇宙的起源;又好像是在驚歎造化的巧妙,可以從中感受到詩人對明月的讚美與嚮往。

接下來兩句:“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把對於明月的讚美與嚮往之情更推進了一層。從明月誕生的時候起到現在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不知道在月宮裏今晚是一個什麼日子。詩人想象那一定是一個好日子,所以月才這樣圓、這樣亮。他很想去看一看,所以接着說:“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唐人稱李白爲“謫仙”,黃庭堅則稱蘇軾與李白爲“兩謫仙”,蘇軾自己也設想前生是月中人,因而起 “乘風歸去”之想。他想乘風飛向月宮,又怕那裏的瓊樓玉宇太高了,受不住那兒的寒冷。“瓊樓玉宇”,語出《大業拾遺記》:“瞿乾祐於江岸玩月,或謂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隨我觀之。’俄見月規半天,瓊樓玉宇爛然。”“不勝寒”,暗用《明皇雜錄》中的典故:八月十五日夜,葉靜能邀明皇遊月宮。臨行,葉叫他穿皮衣。到月宮,果然冷得難以支持。這幾句明寫月宮的高寒,暗示月光的皎潔,把那種既嚮往天上又留戀人間的矛盾心理十分含蓄地寫了出來。這裏還有兩個字值得注意,就是“我欲乘風歸去”的“歸去”。也許是因爲蘇軾對明月十分嚮往,早已把那裏當成自己的歸宿了。從蘇軾的思想看來,他受道家的影響較深,抱着超然物外的生活態度,又喜歡道教的養生之術,所以常有出世登仙的想法。他的《前赤壁賦》描寫月下泛舟時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說:“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也是由望月而想到登仙,可以和這首詞互相印證。詞人之所以有這種脫離人世、超越自然的奇想,一方面來自他對宇宙奧祕的好奇,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來自對現實人間的不滿。人世間有如此多的不稱心、不滿意之事,迫使詞人幻想擺脫這煩惱人世,到瓊樓玉宇中去過逍遙自在的神仙生活。蘇軾後來貶官到黃州,時時有類似的奇想,所謂“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然而,在詞中這僅僅是一種打算,未及展開,便被另一種相反的思想打斷:“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兩句急轉直下,天上的“瓊樓玉宇”雖然富麗堂皇,美好非凡,但那裏高寒難耐,不可久居。詞人故意找出天上的美中不足,來堅定自己留在人間的決心。一正一反,更表露出詞人對人間生活的熱愛。同時,這裏依然在寫中秋月景,讀者可以體會到月亮的美好,以及月光的寒氣逼人。這一轉折,寫出詞人既留戀人間又嚮往天上的矛盾心理。這種矛盾能夠更深刻地說明詞人留戀人世、熱愛生活的思想感情,顯示了詞人開闊的心胸與超遠的志向,因此爲歌詞帶來一種曠達的作風。

但蘇軾畢竟更熱愛人間的生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趁着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自己清朗的身影。“起舞弄清影”,是與自己的清影爲伴,一起舞蹈嬉戲的意思。李白《月下獨酌》說:“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蘇軾的“起舞弄清影”就是從這裏脫胎出來的。“高處不勝寒”並非作者不願歸去的根本原因,“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纔是根本之所在。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在月光下起舞,最起碼還可以與自己清影爲伴。這首詞從幻想上天寫起,寫到這裏又回到熱愛人間的感情上來。從“我欲”到“又恐”至“何似”的心理轉折開闔中,展示了蘇軾情感的波瀾起伏。他終於從幻覺回到現實,在出世與入世的矛盾糾葛中,入世思想最終佔了上風。“何似在人間”是毫無疑問的肯定,雄健的筆力顯示了情感的強烈。

下片懷人,即兼懷子由,由中秋的圓月聯想到人間的離別,同時感念人生的離合無常。“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這裏既指自己懷念弟弟的深情,又可以泛指那些中秋佳節因不能與親人團圓以至難以入眠的一切離人。“無眠”是泛指那些因爲不能和親人團圓而感到憂傷,以致不能入睡的人。詞人無理地埋怨明月說:“明月您總不該有什麼怨恨吧,爲什麼老是在人們離別的時候才圓呢?”相形之下,更加重了離人的愁苦了。這是埋怨明月故意與人爲難,給人增添憂愁,無理的語氣進一步襯托出詞人思念胞弟的手足深情,卻又含蓄地表示了對於不幸的離人們的同情。

接着,詩人把筆鋒一轉,說出了一番寬慰的話來爲明月開開脫:“人固然有悲歡離合,月也有陰晴圓缺。她有被烏雲遮住的時候,有虧損殘缺的時候,她也有她的遺憾,自古以來世上就難有十全十美的事。”這三句從人到月、從古到今做了高度的概括。從語氣上,好像是代明月回答前面的提問;從結構上,又是推開一層,從人、月對立過渡到人、月融合。爲月亮開脫,實質上還是爲了強調對人事的達觀,同時寄託對未來的希望。因爲,月有圓時,人也有相聚之時。很有哲理意味。

詞的最後說:“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嬋娟”是美好的樣子,這裏指嫦娥,也就是代指明月。“共嬋娟”就是共明月的意思,典故出自南朝謝莊的《月賦》: “隔千里兮共明月。”既然人間的`離別是難免的,那麼只要親人長久健在,即使遠隔千里也還可以通過普照世界的明月把兩地聯繫起來,把彼此的心溝通在一起。 “但願人長久”,是要突破時間的侷限;“千里共嬋娟”,是要打通空間的阻隔。讓對於明月的共同的愛把彼此分離的人結合在一起。古人有“神交”的說法,要好的朋友天各一方,不能見面,卻能以精神相通。“千里共嬋娟”也可以說是一種神交了,這兩句並非一般的自慰和共勉,而是表現了作者處理時間、空間以及人生這樣一些重大問題所持的態度,充分顯示出詞人精神境界的豐富博大。王勃有兩句詩:“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意味深長,傳爲佳句,與“千里共嬋娟”有異曲同工之妙。另外,張九齡的《望月懷遠》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許渾的《秋霽寄遠》說:“唯應待明月,千里與君同。”都可以互相參看。但願人人年年平安,相隔千里也能共享着美好的月光,表達了作者的祝福和對親人的思念,表現了作者曠達的態度和樂觀的精神。蘇軾就是把前人的詩意化解到自己的作品中,熔鑄成一種普遍性的情感。正如詞前小序所說,這首詞表達了對弟弟蘇轍(字子由)的懷念之情,但並不限於此。可以說這首詞是蘇軾在中秋之夜,對一切經受着離別之苦的人表示的美好祝願。

此篇是蘇詞代表作之一。從藝術成就上看,它構思奇拔,畦徑獨闢,極富浪漫主義色彩,是歷來公認的中秋詞中的絕唱。從表現方面來說,詞的前半縱寫,後半橫敘。上片高屋建瓴,下片峯迴路轉。前半是對歷代神話的推陳出新,也是對魏晉六朝仙詩的遞嬗發展。後半純用白描,人月雙及。它名爲演繹物理,實則闡釋人事。筆致錯綜迴環,搖曳多姿。從佈局方面來說,上片凌空而起,入處似虛;下片波瀾層疊,返虛轉實。最後虛實交錯,紆徐作結。全詞設景清麗雄闊,以詠月爲中心表達了遊仙“歸去”與直舞“人間”、離欲與入世的 盾和困惑,以及曠達自適,人生長久的樂觀枋度和美好願望,極富哲理與人情。立意高遠,構思新穎,意境清新如畫。最後以曠達情懷收束,是詞人情懷的自然流露。情韻兼勝,境界壯美,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此詞全篇皆是佳句,典型地體現出蘇詞清雄曠達的風格。

作者既標舉了“ 絕塵寰的宇宙意識”,又摒棄那種“在神奇的永恆面前的錯愕”情態(聞一多評《春江花月夜》語)。他並不完全超然地對待自然界的變化發展,而是努力從自然規律中尋求“隨緣自娛”的生活意義。所以,儘管這首詞基本上是一種情懷寥落的秋的吟詠,讀來卻並不缺乏“觸處生春”、引人向上的韻致。

對於這首《水調歌頭》歷來都是推崇備至。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認爲此詞是寫中秋的詞裏最好的一首。這首詞彷彿是與明月的對話,在對話中探討着人生的意義。既有理趣,又有情趣,很耐人尋味。因此九百年來傳誦不衰。吳潛《霜天曉角》:“且唱東坡《水調》,清露下,滿襟雪。”《水滸傳》第三十回寫八月十五“可唱個中秋對月對景的曲兒”,唱的就是這 “一支東坡學士中秋《水調歌》。”可見宋元時傳唱之盛。全詞意境豪放而闊大,情懷樂觀而曠達,對明月的嚮往之情,對人間的眷戀之意,以及那浪漫的色彩,瀟灑的風格和行雲流水一般的語言,能給人們以健康的美學享受。[4]

名家評論

宋蔡絛《鐵圍山叢談》卷三:歌者袁綯,乃天寶之李龜年也。宣和間,供奉九重。嘗爲吾言:“東坡公昔與客遊金山,適中秋夕,天宇四垂,一碧無際,加江流澒涌,俄月色如畫,遂共登金山山頂之妙高峯,命綯歌其水調歌頭曰:‘明月何時有?把酒問青天。’歌罷,坡爲起舞而顧問曰:‘此便是神仙矣!’吾謂:‘文章人物,誠千載一時,後世安所得乎?’”

宋胡寅《酒邊集序》:一洗綺羅香澤之態,擺脫綢繆宛轉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而歌,而逸懷浩氣,超然乎塵垢之外。

胡仔《漁隱叢話前集》卷五十九:先君嘗雲:坡詞“低綺戶”,嘗雲“窺綺戶”。二字既改,其詞益佳。

胡仔《漁隱叢話後集》卷三十九: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餘詞俱廢。

元李冶《敬齋古今黈》卷八:東坡水調歌頭:“我欲乘風歸去,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一時詞手,多用此格。如魯直雲:“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雲深處,浩氣展虹蜺。只恐花深裏,紅露溼人衣。”蓋效東坡語也。近世閒閒老趙秉文亦云:“我欲騎鯨歸去,只恐神仙官府,嫌我醉時真。笑拍羣仙手,幾度夢中身?”

清程洪、先著《詞潔》:此詞前半自是天仙化人之筆。

劉熙載《藝概》卷四:詞以不犯本位爲高。東坡滿庭芳:“老去君恩未報,空回首彈鋏悲歌。”語誠慷慨,究不若水調歌頭:“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尤覺空靈蘊藉。

鄭文焯評《東坡樂府》:發端從太白仙心脫化,頓成奇逸之筆。湘綺王闓運誦此詞,以爲此“全”字韻,可當“三語掾”,自來未經人道。

賞析 篇三

此詞是中秋望月懷人之作,表達了對胞弟蘇轍的無限懷念。詞人運用形象描繪手法,勾勒出一種皓月當空、美人千里、孤高曠遠的境界氛圍,反襯自己遣世獨立的意緒和往昔的神話傳說融合一處,在月的陰晴圓缺當中,滲進濃厚的哲學意味,可以說是一首將自然和社會高度契合的感喟作品。

詞前小序說:“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丙辰,是公元1076年(北宋神宗熙寧九年)。當時蘇軾在密州(今山東諸城)做太守,中秋之夜他一邊賞月一邊飲酒,直到天亮,於是做了這首《水調歌頭》。蘇軾一生,以崇高儒學、講究實務爲主。但他也“齠齔好道”,中年以後,又曾表示過“歸依佛僧”,是經常處在儒釋道貌岸然糾葛當中的。每當挫折失意之際,則老莊思想上升,藉以幫助自己解釋窮通進退的困惑。公元1071年(宋神宗熙寧四年),他以開封府推官通判杭州,是爲了權且避開汴京政爭的漩渦。熙寧七年調知密州,雖說出於自願,實質上仍是處於外放冷遇的地位。儘管當時“面貌加豐”,頗有一些曠達表現,也難以遮掩深藏內心的鬱憤。這首中秋詞,正是此種宦途險惡體驗的昇華與總結。“大醉”遣懷是主,“兼懷子由”是輔。對於一貫秉持“尊主澤民”節操的作者來說,手足分離和私情,比起廷憂邊患的國勢來說,畢竟屬於次要的倫理負荷。此點在題序中並有深微的提示。

在大自然的景物中,月亮是很有浪漫色彩的,她很容易啓發人們的藝術聯想。一鉤新月,可聯想到初生的萌芽事物;一輪滿月,可聯想到美好的團圓生活;月亮的皎潔,讓人聯想到光明磊落的人格。在月亮這一意象上集中了人類多少美好的憧憬與理想!蘇軾是一位性格豪放、氣質浪漫的詩人,當他擡頭遙望中秋明月時,其思想情感猶如長上了翅膀,天上人間自由翱翔。反映到詞裏,遂形成了一種豪放灑脫的風格。

上片望月,既懷逸興壯思,高接混茫,而又腳踏實地,自具雅量高致。一開始就提出一個問題:明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把酒問天這一細節與屈原的《天問》和李白的《把酒問月》有相似之處。其問之癡迷、想之逸塵,確實是有一種類似的精、氣、神貫注在裏面。從創作動因上來說,屈原《天問》洋洋170餘問的磅礴詩情,是在他被放逐後彷徨山澤、經歷陵陸,在楚先王廟及公卿祠堂仰見“圖畫天地山川神靈”及“古賢聖怪物行事”後“呵而問之”的(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是情景觸碰激盪的產物。李白的《把酒問月》詩自注是:“故人賈淳令予問之。”當也是即興遣懷之作。蘇軾此詞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歡飲達旦後的狂想之曲,亦屬“佇興之作”(王國維《人間詞話》)。它們都有起得突兀、問得離奇的特點。從創作心理上來說,屈原在步入先王廟堂之前就已經是“嗟號昊旻,仰天嘆息”(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處於情感迷狂的精神狀態,故呵問青天,“似癡非癡,憤極悲極”(胡浚源《楚辭新注求確》)。李白是“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把酒問月》),那種因失意悵惘的鬱勃意緒,也是鼻息可聞的。蘇軾此詞作於丙辰年,時因反對王安石新法而自請外任密州。既有對朝廷政局的強烈關注,又有期望重返汴京的複雜心情,故時逢中秋,一飲而醉,意興在闌珊中饒有律動。三人的創作心理實是脈絡暗通的'。

蘇軾把青天當做自己的朋友,把酒相問,顯示了他豪放的性格和不凡的氣魄。李白的《把酒問月》詩說:“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不過李白這裏的語氣比較舒緩,蘇軾因爲是想飛往月宮,所以語氣更關注、更迫切。“明月幾時有?”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意思,好像是在追溯明月的起源、宇宙的起源;又好想是在驚歎造化的巧妙。讀者從中可以感到詩人對明月的讚美與嚮往。

接下來兩句:“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把對於明月的讚美與嚮往之情更推進了一層。從明月誕生的時候起到現在已經過去許多年了,不知道在月宮裏今晚是一個什麼日子。詩人想象那一定是一個好日子,所以月才這樣圓、這樣亮。他很想去看一看,所以接着說:“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唐人稱李白爲“謫仙”,黃庭堅則稱蘇軾與李白爲“兩謫仙”,蘇軾自己也設想前生是月中人,因而起“乘風歸去”之想。他想乘風飛向月宮,又怕那裏的瓊樓玉宇太高了,受不住那兒的寒冷。“瓊樓玉宇”,語出《大業拾遺記》:“瞿乾祐於江岸玩月,或謂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隨我觀之。’俄見月規半天,瓊樓玉宇爛然。”“不勝寒”,暗用《明皇雜錄》中的典故:八月十五日夜,葉靜能邀明皇遊月宮。臨行,葉叫他穿皮衣。到月宮,果然冷得難以支持。這幾句明寫月宮的高寒,暗示月光的皎潔,把那種既嚮往天上又留戀人間的矛盾心理十分含蓄地寫了出來。這裏還有兩個字值得注意,就是“我欲乘風歸去”的“歸去”。飛天入月,爲什麼說是歸去呢?也許是因爲蘇軾對明月十分嚮往,早已把那裏當成自己的歸宿了。從蘇軾的思想看來,他受道家的影響較深,抱着超然物外的生活態度,又喜歡道教的養生之術,所以常有出世登仙的想法。他的《前赤壁賦》描寫月下泛舟時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說:“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也是由望月而想到登仙,可以和這首詞互相印證。詞人之所以有這種脫離人世、超越自然的奇想,一方面來自他對宇宙奧祕的好奇,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來自對現實人間的不滿。人世間有如此多的不稱心、不滿意之事,迫使詞人幻想擺脫這煩惱人世,到瓊樓玉宇中去過逍遙自在的神仙生活。蘇軾後來貶官到黃州,時時有類似的奇想,所謂“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然而,在詞中這僅僅是一種打算,未及展開,便被另一種相反的思想打斷:“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兩句急轉直下,天上的“瓊樓玉宇”雖然富麗堂皇,美好非凡,但那裏高寒難耐,不可久居。詞人故意找出天上的美中不足,來堅定自己留在人間的決心。一正一反,更表露出詞人對人間生活的熱愛。同時,這裏依然在寫中秋月景,讀者可以體會到月亮的美好,以及月光的寒氣逼人。這一轉折,寫出詞人既留戀人間又嚮往天上的矛盾心理。這種矛盾能夠更深刻地說明詞人留戀人世、熱愛生活的思想感情,顯示了詞人開闊的心胸與超遠的志向,因此爲歌詞帶來一種曠達的作風。

但蘇軾畢竟更熱愛人間的生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趁着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自己清朗的身影。“起舞弄清影”,是與自己的清影爲伴,一起舞蹈嬉戲的意思。李白《月下獨酌》說:“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蘇軾的“起舞弄清影”就是從這裏脫胎出來的。“高處不勝寒”並非作者不願歸去的根本原因,“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纔是根本之所在。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在月光下起舞,最起碼還可以與自己清影爲伴。這首詞從幻想上天寫起,寫到這裏又回到熱愛人間的感情上來。從“我欲”到“又恐”至“何似”的心理轉折開闔中,展示了蘇軾情感的波瀾起伏。他終於從幻覺回到現實,在出世與入世的矛盾糾葛中,入世思想最終佔了上風。“何似在人間”是毫無疑問的肯定,雄健的筆力顯示了情感的強烈。

“明月幾時有?”這在九百年前蘇軾的時代,是一個無法回答的謎,而在今天科學家已經可以推算出來了。乘風入月,這在蘇軾不過是一種幻想,而在今天也已成爲現實。可是,今天讀蘇軾的詞,讀者仍然不能不讚嘆他那豐富的想象力。

下片懷人,即兼懷子由,由中秋的圓月聯想到人間的離別,同時感念人生的離合無常。“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轉和低都是指月亮的移動,暗示夜已深沉。月光轉過硃紅的樓閣,低低地穿過雕花的門窗,照到了房中遲遲未能入睡之人。這裏既指自己懷念弟弟的深情,又可以泛指那些中秋佳節因不能與親人團圓以至難以入眠的一切離人。“無眠”是泛指那些因爲不能和親人團圓而感到憂傷,以致不能入睡的人。月圓而人不能圓,這是多麼遺憾的事啊!於是詩人便無理地埋怨明月說:“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明月您總不該有什麼怨恨吧,爲什麼老是在人們離別的時候才圓呢?相形之下,更加重了離人的愁苦了。這是埋怨明月故意與人爲難,給人增添憂愁,無理的語氣進一步襯托出詞人思念胞弟的手足深情,卻又含蓄地表示了對於不幸的離人們的同情。

接着,詩人把筆鋒一轉,說出了一番寬慰的話來爲明月開開脫:“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人固然有悲歡離合,月也有陰晴圓缺。她有被烏雲遮住的時候,有虧損殘缺的時候,她也有她的遺憾,自古以來世上就難有十全十美的事。既然如此,又何必爲暫時的離別而感到憂傷呢?詞人畢竟是曠達的,他隨即想到月亮也是無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爲暫時的離別而憂傷呢?這三句從人到月、從古到今做了高度的概括。從語氣上,好像是代明月回答前面的提問;從結構上,又是推開一層,從人、月對立過渡到人、月融合。爲月亮開脫,實質上還是爲了強調對人事的達觀,同時寄託對未來的希望。因爲,月有圓時,人也有相聚之時。很有哲理意味。

詞的最後說:“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嬋娟”是美好的樣子,這裏指嫦娥,也就是代指明月。“共嬋娟”就是共明月的意思,典故出自南朝謝莊的《月賦》:“隔千里兮共明月。”既然人間的離別是難免的,那麼只要親人長久健在,即使遠隔千里也還可以通過普照世界的明月把兩地聯繫起來,把彼此的心溝通在一起。“但願人長久”,是要突破時間的侷限;“千里共嬋娟”,是要打通空間的阻隔。讓對於明月的共同的愛把彼此分離的人結合在一起。古人有“神交”的說法,要好的朋友天各一方,不能見面,卻能以精神相通。“千里共嬋娟”也可以說是一種神交了!這兩句並非一般的共勉,而是表現了作者處理時間、空間以及人生這樣一些重大問題所持的態度,充分顯示出詞人精神境界的豐富博大。王勃有兩句詩:“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意味深長,傳爲佳句,與“千里共嬋娟”有異曲同工之妙。另外,張九齡的《望月懷遠》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許渾的《秋霽寄遠》說:“唯應待明月,千里與君同。”都可以互相參看。蘇軾就是把前人的詩意化解到自己的作品中,熔鑄成一種普遍性的情感。正如詞前小序所說,這首詞表達了對弟弟蘇轍(字子由)的懷念之情,但並不限於此。可以說這首詞是蘇軾在中秋之夜,對一切經受着離別之苦的人表示的美好祝願。

從藝術成就上看,此篇屬於蘇詞代表作之一。它構思奇拔,畦徑獨闢,極富浪漫主義色彩。在格調上則是“一洗綺羅香澤之態,擺脫綢繆宛轉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胡寅《酒邊詞序》),是歷來公認的中秋詞中的絕唱。從表現方面來說,詞的前半縱寫,後半橫敘。上片高屋建瓴,下片峯迴路轉。前半是對歷代神話的推陳出新,也是對魏晉六朝仙詩的遞嬗發展。後半純用白描,人月雙及。它名爲演繹物理,實則闡釋人事。筆致錯綜迴環,搖曳多姿。從佈局方面來說,上片凌空而起,入處似虛;下片波瀾層疊,返虛轉實。最後虛實交錯,紆徐作結。全詞設景清麗雄闊,以詠月爲中心表達了遊仙“歸去”與直舞“人間”、離欲與入世的盾和困惑,以及曠達自適,人生長久的樂觀枋度和美好願望,極富哲理與人情。立意高遠,構思新穎,意境清新如畫。最後以曠達情懷收束,是詞人情懷的自然流露。情韻兼勝,境界壯美,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此詞全篇皆是佳句,典型地體現出蘇詞清雄曠達的風格。

作者既標舉了“絕塵寰的宇宙意識”,又摒棄那種“在神奇的永恆面前的錯愕”情態(聞一多評《春江花月夜》語)。他並不完全超然地對待自然界的變化發展,而是努力從自然規律中尋求“隨緣自娛”的生活意義。所以,儘管這首詞基本上是一種情懷寥落的秋的吟詠,讀來卻並不缺乏“觸處生春”、引人向上的韻致。

對於這首《水調歌頭》歷來都是推崇備至。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說:“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餘詞盡廢。”認爲是寫中秋的詞裏最好的一首,這是一點也不過分的。這首詞彷彿是與明月的對話,在對話中探討着人生的意義。既有理趣,又有情趣,很耐人尋味。因此九百年來傳誦不衰。吳潛《霜天曉角》:“且唱東坡《水調》,清露下,滿襟雪。”《水滸傳》第三十回寫八月十五“可唱個中秋對月對景的曲兒”,唱的就是這“一支東坡學士中秋《水調歌》。”可見宋元時傳唱之盛。全詞意境豪放而闊大,情懷樂觀而曠達,對明月的嚮往之情,對人間的眷戀之意,以及那浪漫的色彩,瀟灑的風格和行雲流水一般的語言,至今還能給人們以健康的美學享受。

水調歌頭原文 篇四

日月如磨蟻,萬事且浮休。君看檐外江水,滾滾自東流。風雨瓢泉夜半,花草雪樓春到,老子已菟裘。歲晚問無恙,歸計橘千頭。

夢連環,歌彈鋏,賦登樓。黃雞白酒,君去村社一番秋。長劍倚天誰問,夷甫諸人堪笑,西北有神州。此事君自了,千古一扁舟。

譯文

①約作於淳熙末或紹熙初(1189或1190),時稼軒閒居帶湖。楊民瞻:生平事蹟不詳。 送友之作。上片言己。宇宙無窮,人生有限,流光飛逝,時不我待,隱寄壯志難酬之慨。“風雨”以下,謂無奈惟隱退而已。下片由己及友,正面切題。既同情其懷才不遇、懷鄉思歸,復以國事相勉,希其功成始退。

②“日月”兩句:言日月旋轉,時光流逝,世間事物有生有滅,是自然常規。日月如磨蟻:《晉書·天文志》載,有人以磨盤喻宇宙,以磨盤上的螞蟻喻日月,磨盤飛快地向左旋轉,螞蟻雖向右爬去,但仍然不得不隨着磨盤向左運行。浮休:喻生、滅。《莊子·刻意篇》:“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③“君看”兩句:以江水滾滾東流,喻時光消逝,不因我留。

④瓢泉:在江西鉛山境內。按:此時稼軒在瓢泉附近,當有便居,以供覽勝小憩。稼軒小築新居,始於紹熙五年(1194),而徙居瓢泉,則在慶元二年(1196)。雪樓:稼軒帶湖居所的樓名。菟(tù吐)裘:春秋時魯地名,在今山東泰安東南。魯隱公曾命人在菟裘建宅,以便隱退後居住(見《左傳·隱公十一年》)。後人遂以此稱隱退之所。

⑤歲晚:指人生晚年。問無恙:如果有人問我是否安好。。

⑥“夢連環”三句:說楊民瞻如馮諼、王粲,懷才不遇,所以日夜思念返回家鄉。夢連環:夢中還家。“環”與“還”諧音。歌彈鋏:用馮諼彈鋏而歌事,見前《滿江紅》(“漢水東流”)注⑥。賦登樓:東漢末年,天下大亂,“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依附劉表,在荊州登江陵城樓,作《登樓賦》,寫其壯志難伸、懷鄉思歸的心情。

⑦“黃雞”兩句:想象楊民瞻返鄉後雞酒秋社的歡樂情景。村社:農村社日,祭禮土地神的日子,有春秋兩祀。此指秋社。

⑧“長劍”三句:執政者清談誤國,愛國志士請纓無門。長劍倚天:宋玉《大言賦》:“長劍耿耿倚天外。”此喻傑出的軍事才能和威武的英雄氣概。

⑨“此事”兩句:希望友人完成復國偉業後,再去退隱。千古一扁舟:用范蠡助越滅吳後泛舟五湖事。。

賞析/鑑賞

這首詞是作者爲楊民瞻送行時所作。開首幾句咋讀起來自己頗爲一驚,詞的風格以及作者的心緒較以往風格爲之一變,給人一種淡然、傷懷的平靜,絲毫不見其豪放、灑脫、堅毅、心懷天下的氣概。“磨蟻”一詞借用古意把日月交替的時光變換比作在磨盤上晝夜不停轉動的螞蟻,平添一種無聊重複之感。“浮休”二字從《莊子·刻意篇》“其聲若浮,其死若休”轉化而來,平淡的概括了萬事萬物,頗具莊老之氣,淡而化之。“君看”一句讀來不覺讓人腦海中呈現這樣一個畫面:危亭高樓曠遠,檻外江水自流,一人單手拂鬚,當風而立,舉目遠望,眼光似遠忽近,心留物外,超塵離世。讓人不覺心生遊離塵世之外,淡然人生的空寂之感。上闋最末兩句繼續前句風格,連用兩個典故,平靜的表達出了自己辭官歸隱的心跡,“風雨夜半花草春,歲晚無恙橘千頭”全然平淡、超脫,而又心有不甘,慘淡哀愁,潦倒自嘲。整體來看,上闋籠在一層超然之氣,可是給人感覺卻又並非真正的心遊物外,棄絕塵世,總是覺得這種淡然之中還隱有慘淡愁緒,一切似乎是作者在故作瀟灑的自嘲解笑,透露着自己的牢騷不滿之氣。棄絕塵世,超然物外從一方面上我個人認爲那也是一種無根的漂泊,浮動的失重感。

下闋一開始,便直接與楊民瞻展開對話。“夢連環,歌彈鋏,賦登樓”一口氣連用三個典故,氣勢連貫的道出楊民瞻的抑鬱不得志,同時更是自己的藉機發怨。“歌彈鋏”三字笑中藏淚,本來應該用來戰場殺敵爲國的長劍,卻被用來彈擊和歌,吟唱風月。天大的玩笑,英雄的悲鳴,表現的深沉有力,撓人心魄。之後,作者又將友人歸家後其樂融融的想象表現了出來,看似好像在用這種怡然的樂趣故意勸導友人歸家,悠然平靜。

辛棄疾終歸還是辛棄疾。在這首詞一開始便極力含勢收蓄平靜到怡然平淡之後,作者將他的肺腑感慨毫不保留的噴薄而出,迅猛豪壯。“長劍倚天誰問?”英雄失意的抑鬱在這一刻被作者厲聲吼出,悲壯而又豪氣干雲。“夷甫諸人堪笑”步步進逼,進一步道出了對屈辱求和的當權者的激憤和拷問。後句“西北有神州”,使得辛棄疾更顯大丈夫。因爲我國每每山河破碎之時,爲收復失地窮盡一生,捐軀國難的忠勇之士不乏其人,“飢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的岳飛更是不必多言。可是細細想來歷代將士除在戰場英勇殺敵,保家衛國之外大都有一個共同點:愚忠。在他們那裏愛國即是忠君,忠君便是愛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他們的愛國、英勇都是在以服從君主的前提下進行的,岳飛在手握兵權,奪得破敵良機的時候,還是被用十二道金牌給招了回去,遺憾千古。可是辛棄疾卻突破了這一點,在前面幾首詞裏他對當權者的不滿和憤恨已經使這種思想微顯端倪。而在這首詞中,在發出“夷甫諸人堪笑”的憤恨之後,他便將當權者拋諸腦後,“西北有神州”。無論你當權者怎樣昏聵,委屈求和,可是我都無須理會,因爲我辛棄疾是爲國爲民,是爲了祖國的大好河山而不是爲你幾個膽小無恥的昏聵之人賣命,因爲江山是天下百姓的,所以雖然對你們怨憤生氣,但是爲了百姓、爲了山河我還是要做我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西北有神州”,我還要爲了它繼續奮鬥。豪氣奔放、瀟灑怡然,古今帥氣第一人也。

最後一句“此時君自了,千古一扁舟”。再次將自己的抱負和心志加以述說,等把中原失地收復,所有的什麼當權富貴都視爲糞土。一葉扁舟自悠悠。

辛棄疾的離別詞別開一家,情感真切,豪邁曠達,心繫天下。丈夫之氣讀來撲面而至,讓人不禁熱血沸騰,豪放之稱,確實是當之無愧。

註釋譯文 篇五

詞句註釋

⑴丙辰:指公元1076年(宋神宗熙寧九年)。這一年蘇軾在密州(今山東省諸城市)任太守。

⑵達旦:到天亮。

⑶子由:蘇軾的弟弟蘇轍的字。

⑷把酒:端起酒杯。把,執、持。

⑸天上宮闕(què):指月中宮殿。闕,古代城牆後的石臺。

⑹歸去:回去,這裏指回到月宮裏去。

⑺瓊(qióng)樓玉宇:美玉砌成的樓宇,指想象中的仙宮。

⑻不勝(shèng,舊時讀shēng):經受不住。勝:承擔、承受。

⑼弄清影:意思是月光下的身影也跟着做出各種舞姿。弄:賞玩。

⑽何似:何如,哪裏比得上。

⑾轉朱閣,低綺(qǐ)戶,照無眠:月兒移動,轉過了硃紅色的樓閣,低低地掛在雕花的窗戶上,照着沒有睡意的人(指詩人自己)。朱閣:硃紅的華麗樓閣。綺戶: 雕飾華麗的門窗。

⑿不應有恨,何事長(cháng)向別時圓:(月兒)不該(對人們)有什麼怨恨吧,爲什麼偏在人們分離時圓呢?何事:爲什麼。

⒀此事:指人的“歡”“合” 和月的“晴”“圓”。

⒁但:只。

⒂千里共嬋(chán )娟(juān):只希望兩人年年平安﹐雖然相隔千里,也能一起欣賞這美好的月光。共:一起欣賞。嬋娟:指月亮。

水調歌頭原文及賞析 篇六

《水調歌頭趙昌父七月望日用東坡韻,敘太》

原文

趙昌父七月望日用東坡韻敘太白、東坡事見寄,過相褒借,且有秋水之約。八月十四日,餘臥病博山寺中,因用韻爲謝,兼寄吳子似。

我志在寥闊,疇昔夢登天。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有客驂鸞並鳳,雲遇青山赤壁,相約上高寒。酌酒援北斗,我亦蝨其間。

少歌曰:神甚放,形如眠。鴻鵠一再高舉,天地睹方圓。欲重歌兮夢覺,推枕惘然獨念,人事底虧全?有美人可語,秋水隔嬋娟。

翻譯

趙昌父七月十五日用蘇東坡《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詞韻寫了一首關於李太白、蘇東坡之事見寄,對我過分地讚美和推許,並且約我中秋一同泛舟。八月十四日,我因病臥牀在博山寺中,於是用其詞原韻寫了這首詞答謝他,並把此詞寄給吳子似。

我的志向在那遼闊的宇宙,前些日子我在夢中登上了藍天。用手撫摸着皎潔的明月,瞬息度過了人間的千年。又夢見你乘着鸞鳥、鳳凰,遇見了蘇軾和李白詩仙,相約一起登上了月宮廣寒,拿起北斗作爲勺子舀酒暢飲,我也有幸在你們中間。

我輕輕地吟唱起心中的波瀾:“別看我形體如在睡眠一般,精神卻自由奔放,達觀曠遠。我要像天鵝一次次舉翅高飛,看看這天地是方是圓。”我想再唱啊,卻從夢中醒來,推開枕頭心中悵惘升起疑念:人間事爲什麼總難圓滿?這心事雖然可向知心朋友傾談,一泓秋水卻把你隔得老遠老遠。

註釋

水調歌頭:詞牌名,又名“元會曲”“臺城遊”等。雙調九十五字,上片九句四平韻,下片十句四平韻。

趙昌父:即趙蕃,辛棄疾的朋友。

七月望日:七月十五。

用東坡韻:指依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篇韻腳填詞。太白、

東坡事:因趙昌父原詞亡佚,李白事所指不詳,恐當是夢天、邀月一類事。

過相褒借:過於褒獎、過於推許。

秋水之約:或指相約八月中秋泛舟。

博山寺:寺名。當因寺在博山得名。博山當爲鉛山境內小山。

謝:答謝,答覆。

吳子似:即吳紹古,鄱陽人,南宋寧宗慶元四年(1198)任鉛山縣尉。

寥廓:指廣闊無垠的宇宙太空。

疇昔:昨晚。

摩挲:用手撫摸。

素月:皎潔的明月。

俯仰:俯仰之間,即低頭、擡頭之間,形容時間極短。此句是說天上片刻,人間已過千年。

客:此處指趙昌父。

驂:古代駕車時位於兩旁的馬。這句是說以鸞和鳳爲驂。青山、

赤壁:代指李白和蘇軾,李白死後葬於青山,蘇軾貶官黃州之時,有赤壁之遊。

高寒:天上高寒之處,指月宮。“有客”三句說,有客乘鸞跨鳳,和李白、蘇軾相約,共上月宮遊賞。

酌酒:斟酒。

援北斗:《楚辭·九歌·東君》:“援北斗兮酌桂漿。”援,手持。

蝨其間:意謂以渺小無才之身參與其事。“酌酒”兩句是說,他們以北斗爲勺,開懷暢飲,我也有幸廁身其間。

少歌:即“小歌”,指樂章的一部分。

神甚放:形容神魂自由騰飛,無拘無束。

鴻:大雁。

鵠:天鵝。

高舉:高飛。

重歌:指反覆歌唱。

夢覺:夢醒。

推枕:推開枕頭,起身。

惘然:茫然若失的樣子。

底虧全:爲什麼會有虧有全。

美人:指知己朋友。此處指吳子似。

嬋娟:形容姿容美好。

賞析

此詞上片以描述夢境爲主。起句“我志在寥闊”,開門見山,直抒胸懷,表現了詞人高遠的志向和寬宏的氣度,概括全詞要旨。爲有寥闊之志,自然有“夢登天”之舉。“疇昔夢登天”句,借用了屈原《九章·惜誦》中“昔餘夢登天兮,魂中道而無航”之意。他感到現實中難以施展他的才幹,他要到廣漠宇宙去尋找他的理想境界。“我志在寥闊,疇昔夢登天”兩句,乃是全詞思想的主幹。“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詞人在夢幻中飛上青天,首先來到月宮,盡情地賞玩明月。他在這裏撫摸着潔白的月亮,陶醉在神奇迷離的幻境之中,不知不覺人間已過了千年之久。

接着“有客驂鸞並鳳,雲遇春山赤壁,相約上高寒”數句,描寫的是作者與高賢們同上天宮的夢境。由詞序可知,這首詞是爲答謝趙昌父而作,自然應有回敬之詞。趙昌父是江西玉山人,距鉛山不遠,是詞人閒居瓢泉時的好友。他奉祠家居,不求仕進,飲酒作詩,氣度不凡,世人以爲有陶靖節之風。這裏作者以“驂鸞並鳳”來讚美他,意思是他德高道深,理應羽化登仙。這裏的青山、赤壁係指李白、蘇軾,因爲李白墓在當塗之青山西北,蘇軾曾遊赤壁,寫過《赤壁賦》。趙昌父駕着鸞鳳霞舉飛昇,在彩雲間與先賢李太白、蘇東坡相遇,於是他們同作者共約到天宮去遨遊。作者在這裏把趙昌父、李白、蘇軾譽爲“三賢”。作者這樣寫,也有自謙的意思,下一句“我亦蝨其間”就是把這層意思直接表達了出來,意思是:在您和先賢們高會的時候,我不過是濫竽充數地置身其間罷了。在現實生活中,詞人感到在現實生活中很難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又不願與那些投降派的官僚同流合污,所以只好到夢境中去會見他理想中的人物。在這裏,作者把自己與朋友,古代聖賢置身於高寒廣漠的天宇,用北斗當酒杯痛飲着天上的美酒,充分表達了其豪放的一面。

詞的下片繼續描寫夢境。詞人在夢幻中無憂無慮地暢遊太空,內心充滿激情,不禁小聲歌唱起來。“神甚放,形則眠”二句,從字面意思看,是說身體雖然清靜無爲,好像在睡眠,但精神還是奔放曠達的。這是作者在閒居生活中積極用世的自白。他被迫再次閒居後,表面看來安靜閒適,但他心中時刻不忘報國之志。“鴻鵠一再高舉,天地睹方圓”,化用賈誼《惜誓》中“黃鵠之一舉兮,知山川之紆曲,再舉兮睹天地之圜方”。把自己比作搏擊長空、一再高舉的鴻鵠,以抒發自己的豪情壯志。

接着,詞人從夢境中回到現實。詞人在夢境裏可以縱橫馳騁,可是一旦夢覺,回到現實生活中,情形就完全不同了。這不禁使他感到悵惘,併產生了人世間不能盡如人意的事情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疑問。這裏的“虧全”是以月亮的圓缺比喻人間的悲歡離合,主要說的是“虧”的方面。詞人在這裏以夢境與“夢覺”相對照,揭示了自己的遠大抱負同社會現實的矛盾。在這發問中表現出對現實的不滿,抒發人事難全的感慨,這發問也是一個有着雄才大略、滿腹經綸的。老將對於懷才不遇、報國無路提出的強烈抗議。詞的結語“有美人可語,秋水隔嬋娟”覺得來得有些突然。前面說的全是夢境以及夢覺後的惆悵,可是結語卻一語宕開,表現出“美人娟娟隔秋水”(杜甫《寄韓諫議》)的惋惜之情。其實這是在前面幾層意思的基礎上生髮出來的感想。這一句表面看來只是對他的好友吳子似的思念,實際上主要還是抒發“誰識稼軒心事”(《水龍吟·再題瓢泉》)的苦悶心情。

這首詞在藝術特徵上具有明顯的浪漫主義特色。理想主義是浪漫主義在思想內容上的重要特徵,而以夢幻的形式表現其理想則是浪漫主義傳統的創作方法。辛棄疾成功地運用這一傳統手法,使其崇高理想在這首詞中得到完美的體現。它跌宕起伏,忽而天上,忽而人世,馳騁奔逸,狂放不羈,洋溢着豪邁的激情。它充滿瑰麗豐富的想象,大膽驚人的誇張,“摩挲素月”“驂鸞並鳳”“酌酒援北斗”“天地睹方圓”等名句,都放射出五光十色的美麗光輝,顯現出光彩奪目的浪漫主義色彩。

.《水調歌頭·離別一何久》 篇七

年代: 宋 作者: 蘇轍

離別一何久,七度過中秋。去年東武今夕,明月不勝愁。豈意彭城山下,同泛清河古汴,船上載涼州。

鼓吹助清賞,鴻雁起汀洲。坐中客,翠羽帔,紫綺裘。素娥無賴,西去曾不爲人留。

今夜清尊對客,明夜孤帆水驛,依舊照離憂。但恐同王粲,相對永登樓。

.《水調歌頭·折盡武昌柳》 篇八

年代: 宋 作者: 辛棄疾

折盡武昌柳,掛席上瀟湘。二年魚鳥江上,笑我往來忙。富貴何時休問,離別中年堪恨,憔悴鬢成霜。

絲竹陶寫耳,急羽且飛觴。序蘭亭,歌赤壁,繡衣香。使君千騎鼓吹,風采漢侯王。

莫把驪駒頻唱,可惜南樓佳處,風月已淒涼。在家貧亦好,此語試平章。

水調歌頭全文、註釋、賞析 篇九

[宋]蘇軾

安石在東海,從事鬢驚秋。

中年親友難別,絲竹緩離愁。

一旦功成名遂,準擬東還海道,扶病入西州。

雅志困軒冕,遺恨寄滄洲。

歲雲暮,須早計,要褐裘。

故鄉歸去千里,佳處輒遲留。

我醉歌時君和,醉倒須君扶我,惟酒可忘憂。

一任劉玄德,相對臥高樓。

註釋:

【1】水調歌頭:詞牌名,又名“元會曲”“臺城遊”“凱歌”“江南好”“花犯念奴”等。雙調,九十五字,平韻。

【2】東武:指密州。

【3】子由:蘇軾之弟文學家蘇轍字。

【4】彭門:指徐州。

【5】此曲:指蘇轍《水調歌頭·徐州中秋》詞。

【6】安石:謝安,字安石,陽夏(今河南太康)人。東晉名臣,以功封建昌縣公,死後贈太傅。

【7】東海:謝安早年隱居會稽(今浙江紹興),東面瀕臨大海,故稱東海。

【8】“從事”句:意爲謝安出仕時鬢髮已開始變白。謝安少有重名,屢徵不起,直到四十多歲纔出仕從政。

【9】“中年”兩句:《晉書·王羲之傳》:“謝安嘗謂羲之曰:‘中年以來,傷於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頃正賴絲竹陶寫,恆恐兒輩覺,損其歡樂之趣。”’絲竹,泛指管絃樂器。

【10】“一旦”三句:意思是說謝安功成名就之後,一定準備歸隱會稽,不料後來抱病回京了。西州,代指東晉都城建康(今江蘇南京市)。

【11】雅志:指退隱東山的高雅的志趣。軒冕(xuān miǎn):古代官員的車服。借指做官。

【12】滄洲:水濱,古代多用以指隱士的住處。

【13】歲雲暮:即歲暮。雲,語助詞。

【14】要褐裘(qiú):指換上粗布袍,意爲辭官歸鄉,作普通百姓。

【15】遲留:逗留,停留。

【16】“惟酒”句:語本《晉書·顧榮傳》:“恆縱酒酣暢,謂友人張翰曰:‘惟酒可以忘憂,但無如作病何耳。”’

【17】“一任”二句:意思是說,任憑有雄心大志的入瞧不起我們,也不去管它了。劉玄德,劉備。

賞析:

上闋詠史,寫東晉謝安的經歷,意在“以不早退爲戒”。發端明點“安石”,領起上半闋。詞人的寫作角度比較獨特,既不寫他經天緯地的才能,也不寫他建功立業的輝煌,而是寫他人生的另一側面。劈頭就寫謝安中年出仕的尷尬:他本來隱居會稽,踏上仕途時鬢髮已開始染上秋霜,令人吃驚。再寫人情的難堪:人到中年,與親友相別時覺得難捨難分,於是借音樂來抒寫離愁。而後突出他一向抱有的功成身退的心願:“一旦功成名遂,準擬東還海道”。語氣多麼肯定,多麼堅決,確實是對史書中所謂“安雖受朝寄,然東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於言色”(《晉書》)數語準確的表述。而結果卻是“扶病人西州”,這就反跌出困於軒冕不遂雅志的“遺恨”。這種“遺恨”,便是作者引出的鑑戒——“不早退”。詞中的“困軒冕”只是一個文雅的或婉轉的說法,實際上(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與貪戀功名富貴是聯繫在一起的。

下闋述懷,設想早日“退而相從之樂”。換頭“歲雲暮”三字承上轉下,“歲暮”當指年華老大,“早計”是對“遺恨”而言,其內容便是“要褐裘”,亦即辭官歸隱,過平民生活。以下七句是由此產生的設想:在歸鄉的千里長途中,每逢山水名勝或有賢主、良朋接待之類好的去處,可以隨意逗留,盡情遊樂,不必如官場中人因王命在身而行道侷促,一層:我帶着醉意唱歌時你跟着唱和,我因醉酒倒下時你要攙扶我,——只有酒是可以使人忘懷得失的,二層:這樣,有雄心大志的人會瞧不起我們,那就悉聽尊便好了,我們只管走自己的路,三層:這種種設想,情辭懇切,言由中發,有如駿馬駐坡,不可遏止,充分表現出詞人對辭官歸隱而享弟兄“相從之樂”的夙願。“我醉歌時君和,醉倒須君扶我”,極寫想象中“退而相從之樂”的情態,簡直是對二人的“合影”。篇末“一任劉玄德,相對臥高樓”兩句,反用典故,並非真要趨同胸無大志的庸人,而只是強調素願的堅定不移,這體現了用典的靈活性。

同《南鄉子》(東武望餘杭)、《醉落魄》(分攜如昨)、《減字木蘭花》(賢哉令尹)等詞作一樣,這首詞着重表現了蘇軾前期思想的另一面,雖然“功成名遂”尚未實現,出仕思想仍佔上風,但在某種程度上徘徊於出處之間,卻是可以肯定的。早在嘉祐五年(1060)蘇氏弟兄寓居懷遠驛時,即有“夜雨對牀”,“爲閒居之樂”(蘇轍《逍遙堂會宿二首》引、《再祭亡兄端明文》等)的口頭約定,這一回正是對前約的重申,當然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於對其弟的安慰,詞中流露出深厚的兄弟之情。不過,他在詩詞中不斷表達的這種歸臥故山的雅志,最終還是沒有實現。蘇轍詞中的“但恐同王粲,相對永登樓”,倒成了他們此後生活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