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當下---- 獻給已在“圍城”中,或在牆縫裏,或在城外的人
不同的時間品同一杯茶,你會品出不一樣的味道,品書亦然。第一次讀《圍城》是在大學聯考完的那個無所事事的暑假,並不理解這本書有什麼獨特之處,只是覺得書中每一個人物性格都是那樣的反轉。再讀這本書,是最近偶然聽朋友提到裏面的“天下只有兩種人。譬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種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種人把最好的留在最後吃。”便有心再讀一次。
《圍城》中,談話、吃飯、交友、戀愛、工作、家庭,全是生活中種種細節,極其普通的瑣事,然而正是在這些瑣事中,在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中,一個個活生生的生活場景,一個個活靈活現的人物,呈現在讀者眼前,是那樣生動,豔活和逼真。方鴻漸的虛僞,趙辛楣的坦白,褚慎明的愛面子,蘇文紈的媚俗,唐曉芙的純真,孫柔嘉的狡黠,都一躍紙上,讓人又愛又恨。錢老在嬉笑怒罵,喝佛罵祖中詼諧、幽默,諷刺地表達了對世事的態度,有時讀來微覺錢老尖酸刻薄,或許這真是他的“癡氣”所在,於虛構之中,道世間真相。
《圍城》的主角——方鴻漸,對於方鴻漸,就是傳說中正在飛行尋覓的鴻漸鳥的象徵。幾分懶散、幾分浪漫、幾分多餘人的多餘感。鴻漸鳥的命運,就是漂泊無依。一輩子飛來飛起,尋尋覓覓,卻始終無枝可棲。而方鴻漸最大的“圍城”是心靈的圍城。小說中買了假文憑的他由乘船回國,到與蘇文紈、唐曉芙、沒見過未婚妻面的岳家一一疏遠,再到一行人同去三閭大學,再到方鴻漸與孫柔嘉之間爲家庭和事業而發生種種爭吵最後分開,不經意的使人對方鴻漸由瞭解而同情,由同情而關切。他與蘇小姐、唐小姐這間的糾葛,是他身陷愛情的圍城的時候所經歷的,最終他與孫柔嘉結婚可又鬧得不歡而散,方鴻漸面對的愛情的圍城是不成功的。在三閭大學的經歷可謂是方鴻漸事業上的圍城了。在這一“城”裏,充滿了勾心鬥角,方鴻漸也受到了不少的傾軋,最後還是離開了三閭大學,可見,方鴻漸面對的事業上的圍城也是失敗的。在整個故事中,方鴻漸先是在周經理銀行工作,而後在三閭大學任教,接着在報館資料室上班,每次都沒有混得出人頭地,也與他帶着點玩世的態度處世有關吧。一切的一切,根源於人的心靈就是一座圍城。或者說,人心是一個孤島。錢老說:“人就是條微生蟲,也沾沾自喜,希望有人擱它在顯微鏡下放大了看。擁擠裏的孤寂,熱鬧裏的淒涼,使他像許多住在這孤島上的人,心靈也彷彿一個無湊畔的孤島。”這是一種痛苦的孤獨,是一種“煩”----- 不知如何“適閒”,不知如何打發“無聊”和“焦慮”?說到底就是人與本身的矛盾。
生活本就是一座圍城,婚姻與事業、學習與落後、發展與落後、成功與失敗,都是這座七彩城中的一種顏色,每一個人每件事都是城中的一種元素。於我來說,當我身處學生時代,對上班黨羨慕不已。當我走出學校這座圍城,走進社會,又開始羨慕學生黨,無比懷念自己學生時代的單純與美好。當我剛開始進入教師這個職業,發現他並沒有我想像中的輕鬆,面對學生的調皮、家長的刁難、領導的責問,想到的就是逃避,開始羨慕其他工作無需與孩子、家長打交道,甚至想走出這座“城”,面對“城外”朋友訴說的工作的煩惱,對教師工作的羨慕,總是嗤之以鼻。慢慢的,時間久了,就開始發現教師的幸福。當孩子取得優異的成績、當班級被領導表揚、當孩子們總是圍繞在身邊,會由衷的開心,有時候甚至會慶幸自己選擇了教師這個職業,孩子是最單純的,和孩子的相處是最自由自在的,雖然他們有時候很調皮,可是看到他們認錯的可憐模樣,之前的不愉快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內心只剩憐憫。可能有時候還是會想到“城外”的工作,但是想想“城外”的工作也會有他的煩惱。我們總是貪婪的,我們好像永遠不會安於現狀,手裏握着六便士時會覺得沉,擡頭看月亮時又會覺得冷,就如錢鍾書先生在《圍城》裏寫的“城外的人想進來,而城裏的人想出去。”
圍城,是一種生命本身的存在狀態。它既有空間上的也有時間上的尺度。如何面對人生的“圍城”?從空間上來說,城中人,既來之則安之,城外人並沒好到哪裏去,所謂心安處即是吾鄉。從時間上來說,如鍾靈寺的蜘蛛與佛主的對話:一日,佛主問蜘蛛:“世間什麼纔是最珍貴的?”蜘蛛想了想,回答道:“世間最珍貴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主拂袖而去,經歷反覆三次,三千年,佛主問蜘蛛同樣問題,蜘蛛依舊堅持。佛主只能讓它去人間走一遭,它化身少女,在人間經歷了愛情,生離死別後,佛主再問它:“世間什麼纔是最珍貴的?”她對佛主說“世間最珍貴的是現在能把握的幸福,不要活在過去,也不要活在未來,過去的不值得留戀,未來的還未到來。”王爾德說:“人生的悲劇,無非兩種:一種是得不到,另一種是得到。得不到,魂牽夢繞,心如刀絞;得到了,興味索然,不過如此。”生活是屬於每個人自己的感受,不屬於任何別人的看法。誰是誰的城,誰把誰圍住。關鍵看心是否自由,只要心靈自由,圍城也不怕。要去過生活,而不是讓生活過你。
或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圍城,而更多的時候也只有真正進了“城”才能發現現實可能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光鮮,那些曾經你幻想和期待的最終也會變成你厭惡的當下,但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可能是別人最羨慕的將來,抑或是有人無限緬懷的過去,所以珍惜你所擁有的、做你該做的、做你想做的,畢竟人生最開心的事情,不過就是在每個階段都能盡興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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