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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燮傳原文及譯文【多篇】

鄭燮傳原文及譯文【多篇】

《明史朱燮元傳》原文及譯文 篇一

《明史朱燮元傳》原文及譯文

原文:

朱燮元,字懋和,浙江山陰人。萬曆二十年進士。天啓元年,遷左布政使。將入覲,會永寧奢崇明反,蜀王要燮元治軍。崇明僣僞號,設丞相五府等官,統所部及徼外雜蠻數萬,分道趨成都。指揮周邦太降,雷安世、瞿英戰死。成都兵止二千,餉又絀。燮元檄徵石砫、鬆、茂諸道兵入援,斂二百里內粟入城。偕巡按御史薛敷政、右布政使周著、按察使林宰等分陴守。賊壘土山,上架蓬蓽,伏弩射城中。燮元用火器擊卻之,又遣人決都江堰水注濠。因斬城中通賊者二百人,賊失內應。賊四面立望樓,高與城齊,燮元命死士突出,擊斬三賊帥,燔其樓。賊少卻。有諸生陷賊中,遣人言賊將羅象乾欲反正。燮元令與象乾俱至,呼飲戍樓中,不脫其佩刀,與同臥酣寢。象乾誓死報復縋而出自是賊中舉動無不知乃遣部將詐降誘崇明至城下象乾因自內縱火崇明父子遁走瀘州象乾遂以衆來歸城圍百二日而解。三年,燮元謀直取永寧,集將佐曰:“我久不得志於賊,我以分,賊以合也。”乃盡掣諸軍會長寧,崇明父子逃入紅崖大囤,官軍蹙而拔之。錄功,進燮元右都御史。崇禎元年六月,復召燮元代之,兼巡撫貴州,賜尚方劍。時寇亂久,裏井蕭條,貴陽民不及五百家,山谷悉苗仲。燮元招流移,廣開墾,募勇敢。總兵官許成名、侯良柱、副使劉可訓遇賊十萬於五峯山、桃紅壩,大破之。賊奔據山巔。諸將乘霧力攻,賊復大敗。又追敗之紅土川,崇明授首。捷聞,帝大喜。以成名與良柱爭功,賞久不行。初,崇明之死,實川中諸將功,而黔將爭之。燮元頗右黔將,屢奏於朝,爲四川巡按御史馬如蛟所劾。燮元力求罷,帝慰留之。四年,阿迷州土官普名聲作亂,陷彌勒州曲江所,又攻臨安及寧州,遠近震動。燮元遣兵臨之,遂就撫。無何,所撫土目有叛者,諸將方國安等軍敗,燮元坐貶一秩。十一年春卒官,年七十三。(節選自《明史·朱燮元傳》)

譯文:

朱燮元,字懋和,浙江山陰人。萬曆二十年進士。天啓元年,朱燮元升遷爲左布政使。將入朝覲見,恰逢永寧奢崇明反叛,蜀王要求燮元整治軍隊。崇明僣越使用不合法的國號,設立丞相五府等官,統領所部及塞外雜蠻數萬人,分兵幾路奔赴成都。指揮周邦太投降,雷安世、瞿英戰死。成都士兵只有二千人,糧餉又不夠。燮元下令徵召羅綱、鬆、茂諸道士兵率軍救援,聚集二百里以內的糧食,運入成都。朱燮元偕同巡按御史薛敷政、右布政使周著、按察使林宰等分城牆把守。賊兵堆壘土山,在上面架設蓬蓽,埋伏弓弩射擊城中。朱燮元用火器擊退敵兵,又派遣人打開都江堰水注入濠溝。又斬殺城中二百多通賊的人,賊兵失去內應。後來賊兵又在四面設立望樓,高與城齊,朱燮元命令死士出城攻擊,擊殺三賊帥,燒掉敵人的望樓。賊稍稍退卻。有一書生陷入賊兵手中,派人對朱燮元說賊將羅乾象欲歸附朝廷。朱燮元讓與羅乾象一起前來,招呼他們在戍樓之中飲酒,不讓他們解下隨身攜帶的。佩刀,與之同榻睡覺。羅乾象發誓以死相報,又從城牆而下返回。自此,賊兵中的一舉一動沒有不知道的。朱燮元於是派遣部將假裝投降,引誘崇明至城下。羅乾象趁機在城內放火,崇明父子逃向瀘州,羅乾象於是率領衆人前來歸附。成都城被圍一百零二天後解圍。天啓三年,朱燮元謀劃直取永寧,聚集將佐曰:“我們長久沒有戰勝賊兵,是我們分散兵力,賊人合兵的緣故。”於是帶領全部軍隊會聚在長寧,崇明父子逃入紅崖大囤,官軍圍攻並攻打下紅崖大囤。記錄戰功,朝廷進封朱燮元爲右都御史。崇禎元年六月,又徵召朱燮元兼任巡撫貴州,賜予尚方寶劍。當時賊人作亂日久,鄉里日益蕭條,貴陽百姓不及五百家,山谷裏住的大多是少數民族之人。朱燮元招撫流亡百姓,廣開土地,招募勇武之人。總兵官許成名、侯良柱、副使劉可訓在五峯山、桃紅壩遇到十萬賊兵,大破之。賊兵奔逃,佔據山巔。諸將趁着大霧努力攻打,賊又大敗。又追趕並在紅土川擊敗賊兵,奢崇明被殺。捷報上聞,皇帝大喜。但因爲許成名與侯良柱爭功,賞賜很長時間沒有兌現。當初,奢崇明之死,實際上是四川諸將的功勞,但是貴州將士爭功。朱燮元十分偏袒貴州將領,多次上奏朝廷,被四川巡按御史馬如蛟彈劾。燮元竭力請求罷職,皇上安慰並挽留他。四年,阿迷州土官普名聲作亂,攻陷彌勒州曲江所,又攻打臨安及寧州,遠近人士十分震動。朱燮元派遣軍隊前來,於是土官被安撫。不久,被安撫的土官中有人叛亂,諸將方國安等軍失敗,朱燮元受到牽連貶官一級。十一年春朱燮元死於任上,年七十三。

《華佗傳》原文及譯文 篇二

華佗,字元化,沛國譙人也,一名旉,遊學徐土,兼通數經。沛相陳珪舉孝廉,太尉黃琬闢,皆不就。曉養性之術,時人以爲年且百歲,而貌有壯容。又精方藥,其療疾,合湯不過數種,心解分劑,不復稱量,煮熟便飲,語其節度,捨去,輒愈。若當灸,不過一兩處,每處不過七八壯,病亦應除。若當針,亦不過一兩處,下針言“當引某許,若至,語人”。病者言“已到”,應便拔針,病亦行差。若病結積在內,針藥所不能及,當須刳割者,便飲其麻沸散,須臾便如醉死,無所知,因破取。病若在腸中,便斷腸湔洗,縫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間,即平復矣。

故甘陵相夫人有娠六月,腹痛不安,佗視脈,曰:“胎已死矣。”使人手摸知所在,在左則男,在右則女。人云“在左”,於是爲湯下之,果下男形,即愈。

縣吏尹世苦四支煩,口中乾,不欲聞人聲,小便不利。佗曰:“試作熱食,得汗則愈;不汗,後三日死。”即作熱食,而不汗出,佗曰:“藏氣已絕於內,當啼泣而絕。”果如佗言。

府吏兒尋、李延共止,俱頭痛身熱,所苦正同。佗曰:“尋當下之,延當發汗。”或難其異,佗曰:“尋外實,延內實,故治之宜殊。”即各與藥,明旦並起。

鹽瀆嚴昕與數人共候佗,適至,佗謂昕曰:“君身中佳否?”昕曰:“自如常。”佗曰:“君有急病見於面,莫多飲酒。”坐畢歸,行數裏,昕卒頭眩墮車,人扶將還,載歸家,中宿死。

故督郵頓子獻得病已差,詣佗視脈,曰:“尚虛,未得復,勿爲勞事,御內即死。臨死,當吐舌數寸。”其妻聞其病除,從百餘里來省之,止宿交接,中間三日發病,一如佗言。

督郵徐毅得病,佗往省之。毅謂佗曰:“昨使醫曹吏劉租針胃管訖,便苦咳嗽,欲臥不安。”佗曰:“刺不得胃管,誤中肝也,食當日減,五日不救。”遂如佗言。

東陽陳叔山小男二歲得疾,下利常先啼,日以羸困。問佗,佗曰:“其母懷軀,陽氣內養,乳中虛冷,兒得母寒,故令不時愈。”佗與四物女宛丸,十日即除。

彭城夫人夜之廁,蠆螫其手,呻呼無賴。佗令溫湯近熱,漬手其中,卒可得寐,但旁人數爲易湯,湯令暖之,其旦即愈。

軍吏梅平得病,除名還家,家居廣陵,未至二百里,止親人舍。有頃。佗偶至主人許,主人令佗視平,佗謂平曰:“君早見我,可不至此。今疾已結,促去可得與家相見,五日卒。”應時歸,如佗所刻。

佗行道,見一人病咽塞,嗜食而不得下,家人車載欲往就醫。佗聞其呻吟,駐車,往視,語之曰:“向來道邊有賣餅家,蒜齏大酢,從取三升飲之,病自當去。”即如佗言,立吐蛇一枚,懸車邊,欲造佗。佗尚未還,小兒戲門前,逆見,自相謂曰:“似逢我公,車邊病是也。”疾者前入坐,見佗北壁懸此蛇輩約以十數。

又有一郡守病,佗以爲其人盛怒則差,乃多受其貨而不加治,無何棄去,留書罵之。郡守果大怒,令人追捉殺佗。郡守子知之,屬使勿逐。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數升而愈。

又有一士大夫不快,佗雲:“君病深,當破腹取。然君壽亦不過十年,病不能殺君,忍病十歲,壽俱當盡,不足故自刳裂。”士大夫不耐痛癢,必欲除之。佗遂下手,所患尋差,十年竟死。

廣陵太守陳登得病,胸中煩懣,面赤不食。佗脈之曰:“府君胃中有蟲數升,欲成內疽,食腥物所爲也。”即作湯二升,先服一升,斯須盡服之。食頃,吐出三升許蟲,赤頭皆動,半身是生魚膾也,所苦便愈。佗曰:“此病後三期當發,遇良醫乃可濟救。”依期果發動,時佗不在,如言而死。

太祖聞而召佗,佗常在左右。太祖苦頭風,每發,心亂目眩。佗針鬲,隨手而差。

李將軍妻病甚,呼佗視脈。曰:“傷娠而胎不去。”將軍言:“聞實傷娠,胎已去矣。”佗曰:“案脈,胎未去也。”將軍以爲不然。佗捨去,婦稍小差。百餘日復動,更呼佗。佗曰:“此脈故事有胎。前當生兩兒,一兒先出,血出甚多,後兒不及生。母不自覺,旁人亦不寤,不復迎,遂不得生。胎死,血脈不復歸,必燥著母脊,故使多脊痛。今當與湯,並針一處,此死胎必出。”湯針既加,婦痛急如欲生者。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色黑,長可尺所。

佗之絕技,凡此類也。

然本作士人,以醫見業,意常自悔。後太祖親理,得病篤重,使佗專視。佗曰:“此近難濟,恆事攻治,可延歲月。”佗久遠家思歸,因曰:“當得家書方,欲暫還耳。”到家,辭以妻病,數乞期不反。太祖累書呼,又敕郡縣發遣,佗恃能厭食事,猶不上道。太祖大怒,使人往檢;若妻信病,賜小豆四十斛,寬假限日;若其虛詐,便收送之。於是傳付許獄,考驗首服。荀彧請曰:“佗術實工,人命所懸,宜含宥之。”太祖曰:“不憂,天下當無此鼠輩耶?”遂考竟佗。佗臨死,出一卷書與獄吏,曰:“此可以活人。”吏畏法不受,佗亦不強,索火燒之。佗死後,太祖頭風未除。太祖曰:“佗能愈此。小人養吾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殺此子,亦終當不爲我斷此根原耳。”及後愛子倉舒病困,太祖嘆曰:“吾悔殺華佗,令此兒強死也。”

初,軍吏李成苦欬嗽,晝夜不寤,時吐膿血,以問佗。佗言:“君病腸癰,欬之所吐,非從肺來也。與君散兩錢,當吐二升餘膿血訖,快自養,一月可小起,好自將愛,一年便健。十八歲當一小發,服此散,亦行復差。若不得此藥,故當死。”復與兩錢散,成得藥去。五六歲,親中人有病如成者,謂成曰:“卿今強健,我欲死,何忍無急去藥,以待不祥?先持貸我,我差,爲卿從華佗更索。”成與之。已故到譙,適值佗見收,匆匆不忍從求。後十八歲,成病竟發,無藥可服,以至於死。

廣陵吳普、彭城樊阿皆從佗學。普依準佗治,多所全濟。佗語普曰:“人體欲得勞動,但不當使極爾。動搖則谷氣得消,血脈流通,病不得生,譬猶戶樞不朽是也。是以古之仙者爲導引之事,熊頸鴟顧,引挽腰體,動諸關節,以求難老。吾有一術,名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亦以除疾,並利蹄足,以當導引。體中不快,起作一禽之戲,沾濡汗出,因上著粉,身體輕便,腹中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餘,耳目聰明,齒牙完堅。阿善針術。凡醫鹹言背及胸藏之間不可妄針,針之不過四分,而阿針背入一二寸,巨闕胸藏針下五六寸,而病輒皆瘳。阿從佗求可服食益於人者,佗授以漆葉青黏散。漆葉屑一升,青黏屑十四兩,以是爲率,言久服去三蟲,利五藏,輕體,使人頭不白。阿從其言,壽百餘歲。漆葉處所而有,青黏生於豐、沛、彭城及朝歌雲。

鄭燮《漁家》原文閱讀及答案 篇三

鄭燮《漁家》原文閱讀及答案

漁家

鄭燮

賣得鮮魚二百錢,米糧炊飯放歸船。

拔來溼葦燒難着,曬在垂楊古岸邊。

濰縣署中畫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

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作者

鄭板橋(1693-1765),原名鄭燮(xiè ),字克柔,號理庵,又號板橋,人稱板橋先生,江蘇興化人,祖籍蘇州。

(1)從這兩首詩中看,作者是怎樣一個人物?對“漁家“有怎樣的情感?

答:作者是一個關心民生疾苦的縣官。作者對漁家的艱難生活有着深切的'同情。

(2)第二首是題畫詩,詩中運用了多種表現手法,請就其中的一種加以賞析。

答:示例一:託物言志。詩人借畫中之竹抒情,把蕭蕭的竹聲與民間疾苦聲聯繫在一起,表達了做好民衆父母官的心聲;又由於這幅畫是送給上司大中丞的,所以又有幾分勸勉之意蘊涵其中。示例二:虛實結合。畫中之竹是實,蕭蕭的竹聲與民間疾苦聲是虛;畫上的一枝一葉是實,而它所關聯的百姓情感是虛。以眼前實的畫面,點示出應該關注的民間疾苦,巧妙自然且意味深長。(從其他方面.言之成理亦可。如把竹之“蕭蕭”聲比喻爲百姓的“疾苦聲”;用“一枝一葉”比喻百姓生活中的瑣細小事,“一枝一葉總關情”暗含着一個“當官應爲民着想”的關心民生的問題。再如豐富的聯想、婉轉的諷喻等。

鄭燮:山中雪後 篇四

《山中雪後》

作者:鄭燮

晨起開門雪滿山,

雪睛雲淡日光寒。

檐流未滴梅花凍,

一種清孤不等閒。

賞析:

雪整整下一夜,到天明是天空依舊飄灑着細細的雪,整個山谷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讓人覺得恍然置身於夢境中,谷中央的小瀑布早已結成了條條的冰凌,晶瑩剔透,樹枝上沉沉的壓着厚厚的積雪,風吹來,樹枝上的雪花綿綿密密的隨着風紛紛揚揚的飄灑開來。

蘇武傳原文及譯文 篇五

蘇武傳原文及譯文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併爲郎,稍遷至刂芯羌唷J焙毫伐胡,數通使相窺觀。匈奴留漢使郭吉、路充國等前後十餘輩,匈奴使來,漢亦留之以相當。天漢元年,且L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漢天子我丈人行也。」盡歸漢使路充國等。武帝嘉其義,乃遣武以中郎將使持節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答其善意。

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餘人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方欲發使送武等,會緱王與長水虞常等謀反匈奴中。緱王者,昆邪王姊子也,與昆邪王俱降漢,後隨浞野侯沒胡中,及衛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會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律,常能爲漢伏弩射殺之,吾母與弟在漢,幸蒙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後月餘,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餘人慾發,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兵與戰,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單于使衛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張勝。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秩訾曰:「即謀單于,何以復加?宜皆降之。」單于使衛律召武受辭。武謂惠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衛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鑿地爲坎,置被穡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氣絕,半日復息。惠等哭,輿歸營。單于壯其節,朝夕遣人候問武,而收系張勝。

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會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劍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當死;單于募降者,赦罪。」舉劍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舉劍擬之,武不動。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蒙大恩,賜號稱王,擁衆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空以身膏草野,誰復知之?」武不應。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爲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復欲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女爲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爲降虜於蠻夷,何以女爲見?且單于信女,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鬥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爲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毛並咽之,數日不死。匈奴以爲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羝乳,乃得歸。別其官屬常惠等,各置他所。

武既至海上,廩食不至,掘野鼠去屮實而食之。仗漢節牧羊,臥起操持,節旄盡落。積五、六年,單于弟於y王弋射海上。武能網紡繳,檠弓弩,於y王愛之,給其衣食。三歲餘,王病,賜武馬畜、服匿、穹廬。王死後,人衆徙去。其冬,丁令盜武牛羊,武復窮厄。

初,武與李陵俱爲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久之,單于使陵至海上,爲武置酒設樂。因謂武曰:「單于聞陵與子卿素厚,故使陵來說足下,虛心欲相待。終不得歸漢,空自苦亡人之地,信義安所見乎?前長君爲奉車,從至雍а艄,扶輦下除,觸柱,折轅,劾大不敬,伏劍自刎,賜錢二百萬以葬。孺卿從祠河東後土,宦騎與黃門駙馬爭船,推墮駙馬河中,溺死,宦騎亡。詔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飲藥而死。來時太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陽陵。子卿婦年少,聞已更嫁矣。獨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十餘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時,忽忽如狂,自痛負漢;加以老母系保宮。子卿不欲降,何以過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滅者數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復誰爲乎?願聽陵計,勿復有云!」

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爲陛下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常願肝腦塗地。今得殺身自效,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爲父死,亡所恨,願無復再言。」陵與武飲數日,復曰:「子卿,壹聽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請畢今日之歡,效死於前!」陵見其至誠,喟然嘆曰:「嗟呼!義士!陵與衛律之罪上通於天!」因泣下沾衿,與武決去。

陵惡自賜武,使其妻賜武牛羊數十頭。後陵復至北海上,語武:「區脫捕得雲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武聞之,南鄉號哭,歐血,旦夕臨。數月,昭帝即位。數年,匈奴與漢和親。漢求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後漢使復至匈奴。常惠請其守者與俱,得夜見漢使,具自陳道。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使者大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於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於匈奴,功顯於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令漢且貰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爲世大戮,陵尚復何顧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異域之人,壹別長絕!」陵起舞,歌曰:「徑萬里兮度沙幕,爲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衆滅兮名已P,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

陵泣下數行,因與武決。單于召會武官屬,前以降及物故,凡隨武還者九人。武以始元六年春至京師,詔武奉一太牢謁武帝園廟,拜爲典屬國,秩中二千石,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常惠徐聖趙終根皆拜爲中郎,賜帛各二百匹。其餘六人,老歸家,賜錢人十萬,復終身。常惠後至右將軍,封列侯,自有傳。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始以強壯出,及還,鬚髮盡白。

蘇武傳全文翻譯:

蘇武字子卿,年輕時憑着父親的職位,兄弟三人都做了皇帝的侍從,並逐漸被提升爲掌管皇帝鞍馬鷹犬射獵工具的官。當時漢朝廷不斷討伐匈奴,多次互派使節彼此暗中偵察。匈奴扣留了漢使節郭吉、路充國等前後十餘批人。匈奴使節前來,漢朝庭也扣留他們以相抵。 公元前1,且L剛剛立爲單于,唯恐受到漢的襲擊,於是說:“漢皇帝,是我的長輩。”全部送還了漢廷使節路充國等人。漢武帝讚許他這種通曉情理的做法,於是派遣蘇武以中郎將的身份出使,持旄節護送扣留在漢的匈奴使者回國,順便送給單于很豐厚的禮物,以答謝他的好意。

蘇武同副中郎將張勝以及臨時委派的使臣屬官常惠等,加上招募來的士卒、偵察人員百多人一同前往。到了匈奴那裏,擺列財物贈給單于。單于越發傲慢,不是漢所期望的那樣。單于正要派使者護送蘇武等人歸漢,適逢緱王與長水人虞常等人在匈奴內部謀反。緱王是昆邪王姐姐的兒子,與昆邪王一起降漢,後來又跟隨浞野侯趙破奴重新陷胡地,在衛律統率的那些投降者中,暗中共同策劃綁架單于的母親閼氏歸漢。正好碰上蘇武等人到匈奴。虞常在漢的時候,一向與副使張勝有交往,私下拜訪張勝,說:“聽說漢天子很怨恨衛律,我虞常能爲漢廷埋伏弩弓將他射死。我的母親與弟弟都在漢,希望受到漢廷的照顧。”張勝許諾了他,把財物送給了虞常。一個多月後,單于外出打獵,只有閼氏和單于的子弟在家。虞常等七十餘人將要起事,其中一人夜晚逃走,把他們的計劃報告了閼氏及其子弟。單于子弟發兵與他們交戰,緱王等都戰死;虞常被活捉。

單于派衛律審處這一案件。張勝聽到這個消息,擔心他和虞常私下所說的那些話被揭發,便把事情經過告訴了蘇武。蘇武說:“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這樣一定會牽連到我們。受到侮辱纔去死,更對不起國家!”因此想自殺。張勝、常惠一起制止了他。虞常果然供出了張勝。單于大怒,召集許多貴族前來商議,想殺掉漢使者。左伊秩訾說:“假如是謀殺單于,又用什麼更嚴的刑法呢?應當都叫他們投降。”單于派衛律召喚蘇武來受審訊。蘇武對常惠說:“喪失氣節、玷辱使命,即使活着,還有什麼臉面回到漢廷去呢!”說着拔出佩帶的刀自刎,衛律大吃一驚,自己抱住、扶好蘇武,派人騎快馬去找醫生。醫生在地上挖一個坑,在坑中點燃微火,然後把蘇武臉朝下放在坑上,輕輕地敲打他的背部,讓淤血流出來。蘇武本來已經斷了氣,這樣過了好半天才重新呼吸。常惠等人哭泣着,用車子把蘇武拉回營帳。單于欽佩蘇武的節操,早晚派人探望、詢問蘇武,而把張勝逮捕監禁起來。

蘇武的傷勢逐漸好了。單于派使者通知蘇武,一起來審處虞常,想借這個機會使蘇武投降。劍斬虞常後,衛律說:“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親近的大臣,應當處死。單于招降的人,赦免他們的罪。”舉劍要擊殺張勝,張勝請求投降。衛律對蘇武說:“副使有罪,應該連坐到你。”蘇武說:“我本來就沒有參予謀劃,又不是他的親屬,怎麼談得上連坐?”衛律又舉劍對準蘇武,蘇武巋然不動。衛律說:“蘇君!我衛律以前背棄漢廷,歸順匈奴,幸運地受到單于的大恩,賜我爵號,讓我稱王;擁有奴隸數萬、馬和其他牲畜滿山,如此富貴!蘇君你今日投降,明日也是這樣。白白地用身體給草地做肥料,又有誰知道你呢!”蘇武毫無反應。衛律說:“你順着我而投降,我與你結爲兄弟;今天不聽我的安排,以後再想見我,還能得到機會嗎?” 蘇武痛罵衛律說:“你做人家的臣下和兒子,不顧及恩德義理,背叛皇上、拋棄親人,在異族那裏做投降的奴隸,我爲什麼要見你!況且單于信任你,讓你決定別人的死活,而你卻居心不平,不主持公道,反而想要使漢皇帝和匈奴單于二主相鬥,旁觀兩國的災禍和損失!南越王殺漢使者,結果九郡被平定。宛王殺漢使者,自己頭顱被懸掛在宮殿的北門。朝鮮王殺漢使者,隨即被討平。唯獨匈奴未受懲罰。你明知道我決不會投降,想要使漢和匈奴互相攻打。匈奴滅亡的災禍,將從我開始了!”衛律知道蘇武終究不可脅迫投降,報告了單于。單于越發想要使他投降,就把蘇武囚禁起來,放在大地窖裏面,不給他喝的吃的。天下雪,蘇武臥着嚼雪,同氈毛一起吞下充飢,幾日不死。匈奴以爲神奇,就把蘇武遷移到北海邊沒有人的地方,讓他放牧公羊,說等到公羊生了小羊才得歸漢。同時把他的部下及其隨從人員常惠等分別安置到別的地方。

蘇武遷移到北海後,糧食運不到,只能掘取野鼠所儲藏的野生果實來吃。他拄着漢廷的符節牧羊,睡覺、起來都拿着,以致系在節上的犛牛尾毛全部脫盡。一共過了五、六年,單于的弟弟於y王到北海上打獵。蘇武會編結打獵的網,矯正弓弩,於y王頗器重他,供給他衣服、食品。三年多過後,於y王得病,賜給蘇武馬匹和牲畜、盛酒酪的瓦器、圓頂的氈帳篷。王死後,他的部下也都遷離。這年冬天,丁令人盜去了蘇武的牛羊,蘇武又陷入窮困。

當初,蘇武與李陵都爲侍中。蘇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投降匈奴,不敢訪求蘇武。時間一久,單于派遣李陵去北海,爲蘇武安排了酒宴和歌舞。李陵趁機對蘇武說:“單于聽說我與你交情一向深厚,所以派我來勸說足下,願謙誠地相待你。你終究不能迴歸本朝了,白白地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受苦,你對漢廷的信義又怎能有所表現呢?以前你的大哥蘇嘉做奉車都尉,跟隨皇上到雍的Ч,扶着皇帝的車駕下殿階,碰到柱子,折斷了車轅,被定爲大不敬的罪,用劍自殺了,只不過賜錢二百萬用以下葬。你弟弟孺卿跟隨皇上去祭祀河東土神,騎着馬的宦官與駙馬爭船,把駙馬推下去掉到河中淹死了。騎着馬的宦官逃走了。皇上命令孺卿去追捕,他抓不到,因害怕而服毒自殺。我離開長安的時候,你的母親已去世,我送葬到陽陵。你的夫人年紀還輕,聽說已改嫁了,家中只有兩個妹妹,兩個女兒和一個男孩,如今又過了十多年,生死不知。人生像早晨的露水,何必長久地像這樣折磨自己!我剛投降時,終日若有所失,幾乎要發狂,自己痛心對不起漢廷,加上老母拘禁在保宮,你不想投降的心情,怎能超過當時我李陵呢!並且皇上年紀大了,法令隨時變更,大臣無罪而全家被殺的有十幾家,安危不可預料。你還打算爲誰守節呢?希望你聽從我的勸告,不要再說什麼了!”

蘇武說:“我蘇武父子無功勞和恩德,都是皇帝栽培提拔起來的,官職升到列將,爵位封爲通侯,兄弟三人都是皇帝的親近之臣,常常願意爲朝廷犧牲一切。現在得到犧牲自己以效忠國家的機會,即使受到斧鉞和湯鑊這樣的極刑,我也心甘情願。大臣效忠君王,就像兒子效忠父親,兒子爲父親而死,沒有什麼可恨,希望你不要再說了!” 李陵與蘇武共飲了幾天,又說:“你一定要聽從我的話。”蘇武說:“我料定自己已經是死去的。人了!單于一定要逼迫我投降,那麼就請結束今天的歡樂,讓我死在你的面前!”李陵見蘇武對朝廷如此真誠,慨然長嘆道:“啊,義士!我李陵與衛律的罪惡,上能達天!”說着眼淚直流,浸溼了衣襟,告別蘇武而去。

李陵不好意思親自送禮物給蘇武,讓他的妻子賜給蘇武幾十頭牛羊。後來李陵又到北海,對蘇武說:“邊界上抓住了雲中郡的一個俘虜,說太守以下的官吏百姓都穿白的喪服,說是皇上死了。”蘇武聽到這個消息,面向南放聲大哭,吐血,每天早晚哭吊達幾月之久。漢昭帝登位,幾年後,匈奴和漢達成和議。漢廷尋求蘇武等人,匈奴撒謊說蘇武已死。後來漢使者又到匈奴,常惠請求看守他的人同他一起去,在夜晚見到了漢使,原原本本地述說了幾年來在匈奴的情況。告訴漢使者要他對單于說:“天子在上林苑中射獵,射得一隻大雁,腳上繫着帛書,上面說蘇武等人在北海。”漢使者萬分高興,按照常惠所教的話去責問單于。單于看着身邊的人十分驚訝,向漢使道歉說:“蘇武等人的確還活着。”於是李陵安排酒筵向蘇武祝賀,說:“今天你還歸,在匈奴中揚名,在漢皇族中功績顯赫。即使古代史書所記載的事蹟,圖畫所繪的人物,怎能超過你!我李陵雖然無能和膽怯,假如漢廷姑且寬恕我的罪過,不殺我的老母,使我能實現在奇恥大辱下積蓄已久的志願,這就同曹沫在柯邑訂盟可能差不多,這是以前所一直不能忘記的!逮捕殺戮我的全家,成爲當世的奇恥大辱,我還再顧念什麼呢?算了吧,讓你瞭解我的心罷了!我已成異國之人,這一別就永遠隔絕了!”李陵起舞,唱道:“走過萬里行程啊穿過了沙漠,爲君王帶兵啊奮戰匈奴。歸路斷絕啊刀箭毀壞,兵士們全部死亡啊我的名聲已敗壞。老母已死,雖想報恩何處歸!”

李陵淚下縱橫,於是同蘇武永別。單于召集蘇武的部下,除了以前已經投降和死亡的,總共跟隨蘇武回來的有九人。蘇武於漢昭帝始元六年(前81年)春回到長安。昭帝下令叫蘇武帶一份祭品去拜謁武帝的陵墓和祠廟。任命蘇武做典屬國,俸祿中二千石;賜錢二百萬,官田二頃,住宅一處。常惠、徐聖、趙終根都任命爲皇帝的侍衛官,賜給絲綢各二百匹。其餘六人,年紀大了,回家,賜錢每人十萬,終身免除徭役。常惠後來做到右將軍,封爲列侯,他自己也有傳記。蘇武被扣在匈奴共十九年,當初壯年出使,等到回來,鬍鬚頭髮全都白了。

蘇武傳對照翻譯: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併爲郎,稍遷至刂芯羌唷J焙毫伐胡,數通使相窺觀。匈奴留漢使郭吉、路充國等前後十餘輩,匈奴使來,漢亦留之以相當。天漢元年,且L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漢天子我丈人行也。」盡歸漢使路充國等。武帝嘉其義,乃遣武以中郎將使持節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答其善意。

蘇武字子卿,年輕時憑着父親的職位,兄弟三人都做了皇帝的侍從,並逐漸被提升爲掌管皇帝鞍馬鷹犬射獵工具的官。當時漢朝廷不斷討伐匈奴,多次互派使節彼此暗中偵察。匈奴扣留了漢使節郭吉、路充國等前後十餘批人。匈奴使節前來,漢朝庭也扣留他們以相抵。 公元前100年,且L剛剛立爲單于,唯恐受到漢的襲擊,於是說:“漢皇帝,是我的長輩。”全部送還了漢廷使節路充國等人。漢武帝讚許他這種通曉情理的做法,於是派遣蘇武以中郎將的身份出使,持旄節護送扣留在漢的匈奴使者回國,順便送給單于很豐厚的禮物,以答謝他的好意。

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餘人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方欲發使送武等,會緱王與長水虞常等謀反匈奴中。緱王者,昆邪王姊子也,與昆邪王俱降漢,後隨浞野侯沒胡中,及衛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會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律,常能爲漢伏弩射殺之,吾母與弟在漢,幸蒙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後月餘,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餘人慾發,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兵與戰,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蘇武同副中郎將張勝以及臨時委派的使臣屬官常惠等,加上招募來的士卒、偵察人員百多人一同前往。到了匈奴那裏,擺列財物贈給單于。單于越發傲慢,不是漢所期望的那樣。單于正要派使者護送蘇武等人歸漢,適逢緱王與長水人虞常等人在匈奴內部謀反。緱王是昆邪王姐姐的兒子,與昆邪王一起降漢,後來又跟隨浞野侯趙破奴重新陷胡地,在衛律統率的那些投降者中,暗中共同策劃綁架單于的母親閼氏歸漢。正好碰上蘇武等人到匈奴。虞常在漢的時候,一向與副使張勝有交往,私下拜訪張勝,說:“聽說漢天子很怨恨衛律,我虞常能爲漢廷埋伏弩弓將他射死。我的母親與弟弟都在漢,希望受到漢廷的照顧。”張勝許諾了他,把財物送給了虞常。一個多月後,單于外出打獵,只有閼氏和單于的子弟在家。虞常等七十餘人將要起事,其中一人夜晚逃走,把他們的計劃報告了閼氏及其子弟。單于子弟發兵與他們交戰,緱王等都戰死;虞常被活捉。

單于使衛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張勝。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秩訾曰:「即謀單于,何以復加?宜皆降之。」單于使衛律召武受辭。武謂惠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衛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鑿地爲坎,置被穡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氣絕,半日復息。惠等哭,輿歸營。單于壯其節,朝夕遣人候問武,而收系張勝。

單于派衛律審處這一案件。張勝聽到這個消息,擔心他和虞常私下所說的那些話被揭發,便把事情經過告訴了蘇武。蘇武說:“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這樣一定會牽連到我們。受到侮辱纔去死,更對不起國家!”因此想自殺。張勝、常惠一起制止了他。虞常果然供出了張勝。單于大怒,召集許多貴族前來商議,想殺掉漢使者。左伊秩訾說:“假如是謀殺單于,又用什麼更嚴的刑法呢?應當都叫他們投降。”單于派衛律召喚蘇武來受審訊。蘇武對常惠說:“喪失氣節、玷辱使命,即使活着,還有什麼臉面回到漢廷去呢!”說着拔出佩帶的刀自刎,衛律大吃一驚,自己抱住、扶好蘇武,派人騎快馬去找醫生。醫生在地上挖一個坑,在坑中點燃微火,然後把蘇武臉朝下放在坑上,輕輕地敲打他的背部,讓淤血流出來。蘇武本來已經斷了氣,這樣過了好半天才重新呼吸。常惠等人哭泣着,用車子把蘇武拉回營帳。單于欽佩蘇武的節操,早晚派人探望、詢問蘇武,而把張勝逮捕監禁起來。

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會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劍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當死;單于募降者,赦罪。」舉劍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舉劍擬之,武不動。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蒙大恩,賜號稱王,擁衆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空以身膏草野,誰復知之?」武不應。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爲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復欲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女爲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爲降虜於蠻夷,何以女爲見?且單于信女,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鬥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爲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毛並咽之,數日不死。匈奴以爲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羝乳,乃得歸。別其官屬常惠等,各置他所。

蘇武的傷勢逐漸好了。單于派使者通知蘇武,一起來審處虞常,想借這個機會使蘇武投降。劍斬虞常後,衛律說:“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親近的大臣,應當處死。單于招降的人,赦免他們的罪。”舉劍要擊殺張勝,張勝請求投降。衛律對蘇武說:“副使有罪,應該連坐到你。”蘇武說:“我本來就沒有參予謀劃,又不是他的親屬,怎麼談得上連坐?”衛律又舉劍對準蘇武,蘇武巋然不動。衛律說:“蘇君!我衛律以前背棄漢廷,歸順匈奴,幸運地受到單于的大恩,賜我爵號,讓我稱王;擁有奴隸數萬、馬和其他牲畜滿山,如此富貴!蘇君你今日投降,明日也是這樣。白白地用身體給草地做肥料,又有誰知道你呢!”蘇武毫無反應。衛律說:“你順着我而投降,我與你結爲兄弟;今天不聽我的安排,以後再想見我,還能得到機會嗎?” 蘇武痛罵衛律說:“你做人家的臣下和兒子,不顧及恩德義理,背叛皇上、拋棄親人,在異族那裏做投降的奴隸,我爲什麼要見你!況且單于信任你,讓你決定別人的死活,而你卻居心不平,不主持公道,反而想要使漢皇帝和匈奴單于二主相鬥,旁觀兩國的災禍和損失!南越王殺漢使者,結果九郡被平定。宛王殺漢使者,自己頭顱被懸掛在宮殿的北門。朝鮮王殺漢使者,隨即被討平。唯獨匈奴未受懲罰。你明知道我決不會投降,想要使漢和匈奴互相攻打。匈奴滅亡的災禍,將從我開始了!”衛律知道蘇武終究不可脅迫投降,報告了單于。單于越發想要使他投降,就把蘇武囚禁起來,放在大地窖裏面,不給他喝的吃的。天下雪,蘇武臥着嚼雪,同氈毛一起吞下充飢,幾日不死。匈奴以爲神奇,就把蘇武遷移到北海邊沒有人的地方,讓他放牧公羊,說等到公羊生了小羊才得歸漢。同時把他的部下及其隨從人員常惠等分別安置到別的地方。

武既至海上,廩食不至,掘野鼠去屮實而食之。仗漢節牧羊,臥起操持,節旄盡落。積五、六年,單于弟於y王弋射海上。武能網紡繳,檠弓弩,於y王愛之,給其衣食。三歲餘,王病,賜武馬畜、服匿、穹廬。王死後,人衆徙去。其冬,丁令盜武牛羊,武復窮厄。

蘇武遷移到北海後,糧食運不到,只能掘取野鼠所儲藏的野生果實來吃。他拄着漢廷的符節牧羊,睡覺、起來都拿着,以致系在節上的犛牛尾毛全部脫盡。一共過了五、六年,單于的弟弟於y王到北海上打獵。蘇武會編結打獵的網,矯正弓弩,於y王頗器重他,供給他衣服、食品。三年多過後,於y王得病,賜給蘇武馬匹和牲畜、盛酒酪的瓦器、圓頂的氈帳篷。王死後,他的部下也都遷離。這年冬天,丁令人盜去了蘇武的牛羊,蘇武又陷入窮困。

初,武與李陵俱爲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久之,單于使陵至海上,爲武置酒設樂。因謂武曰:「單于聞陵與子卿素厚,故使陵來說足下,虛心欲相待。終不得歸漢,空自苦亡人之地,信義安所見乎?前長君爲奉車,從至雍а艄,扶輦下除,觸柱,折轅,劾大不敬,伏劍自刎,賜錢二百萬以葬。孺卿從祠河東後土,宦騎與黃門駙馬爭船,推墮駙馬河中,溺死,宦騎亡。詔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飲藥而死。來時太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陽陵。子卿婦年少,聞已更嫁矣。獨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十餘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時,忽忽如狂,自痛負漢;加以老母系保宮。子卿不欲降,何以過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滅者數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復誰爲乎?願聽陵計,勿復有云!」

當初,蘇武與李陵都爲侍中。蘇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投降匈奴,不敢訪求蘇武。時間一久,單于派遣李陵去北海,爲蘇武安排了酒宴和歌舞。李陵趁機對蘇武說:“單于聽說我與你交情一向深厚,所以派我來勸說足下,願謙誠地相待你。你終究不能迴歸本朝了,白白地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受苦,你對漢廷的信義又怎能有所表現呢?以前你的大哥蘇嘉做奉車都尉,跟隨皇上到雍的Ч,扶着皇帝的車駕下殿階,碰到柱子,折斷了車轅,被定爲大不敬的罪,用劍自殺了,只不過賜錢二百萬用以下葬。你弟弟孺卿跟隨皇上去祭祀河東土神,騎着馬的宦官與駙馬爭船,把駙馬推下去掉到河中淹死了。騎着馬的宦官逃走了。皇上命令孺卿去追捕,他抓不到,因害怕而服毒自殺。我離開長安的時候,你的母親已去世,我送葬到陽陵。你的夫人年紀還輕,聽說已改嫁了,家中只有兩個妹妹,兩個女兒和一個男孩,如今又過了十多年,生死不知。人生像早晨的露水,何必長久地像這樣折磨自己!我剛投降時,終日若有所失,幾乎要發狂,自己痛心對不起漢廷,加上老母拘禁在保宮,你不想投降的心情,怎能超過當時我李陵呢!並且皇上年紀大了,法令隨時變更,大臣無罪而全家被殺的有十幾家,安危不可預料。你還打算爲誰守節呢?希望你聽從我的勸告,不要再說什麼了!”

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爲陛下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常願肝腦塗地。今得殺身自效,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爲父死,亡所恨,願無復再言。」陵與武飲數日,復曰:「子卿,壹聽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請畢今日之歡,效死於前!」陵見其至誠,喟然嘆曰:「嗟呼!義士!陵與衛律之罪上通於天!」因泣下沾衿,與武決去。

蘇武說:“我蘇武父子無功勞和恩德,都是皇帝栽培提拔起來的,官職升到列將,爵位封爲通侯,兄弟三人都是皇帝的親近之臣,常常願意爲朝廷犧牲一切。現在得到犧牲自己以效忠國家的機會,即使受到斧鉞和湯鑊這樣的極刑,我也心甘情願。大臣效忠君王,就像兒子效忠父親,兒子爲父親而死,沒有什麼可恨,希望你不要再說了!” 李陵與蘇武共飲了幾天,又說:“你一定要聽從我的話。”蘇武說:“我料定自己已經是死去的人了!單于一定要逼迫我投降,那麼就請結束今天的歡樂,讓我死在你的面前!”李陵見蘇武對朝廷如此真誠,慨然長嘆道:“啊,義士!我李陵與衛律的罪惡,上能達天!”說着眼淚直流,浸溼了衣襟,告別蘇武而去。

陵惡自賜武,使其妻賜武牛羊數十頭。後陵復至北海上,語武:「區脫捕得雲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武聞之,南鄉號哭,歐血,旦夕臨。數月,昭帝即位。數年,匈奴與漢和親。漢求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後漢使復至匈奴。常惠請其守者與俱,得夜見漢使,具自陳道。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使者大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於是李陵置酒賀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於匈奴,功顯於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令漢且貰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爲世大戮,陵尚復何顧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異域之人,壹別長絕!」陵起舞,歌曰:「徑萬里兮度沙幕,爲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衆滅兮名已P,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

李陵不好意思親自送禮物給蘇武,讓他的妻子賜給蘇武幾十頭牛羊。後來李陵又到北海,對蘇武說:“邊界上抓住了雲中郡的一個俘虜,說太守以下的官吏百姓都穿白的喪服,說是皇上死了。”蘇武聽到這個消息,面向南放聲大哭,吐血,每天早晚哭吊達幾月之久。漢昭帝登位,幾年後,匈奴和漢達成和議。漢廷尋求蘇武等人,匈奴撒謊說蘇武已死。後來漢使者又到匈奴,常惠請求看守他的人同他一起去,在夜晚見到了漢使,原原本本地述說了幾年來在匈奴的情況。告訴漢使者要他對單于說:“天子在上林苑中射獵,射得一隻大雁,腳上繫着帛書,上面說蘇武等人在北海。”漢使者萬分高興,按照常惠所教的話去責問單于。單于看着身邊的人十分驚訝,向漢使道歉說:“蘇武等人的確還活着。”於是李陵安排酒筵向蘇武祝賀,說:“今天你還歸,在匈奴中揚名,在漢皇族中功績顯赫。即使古代史書所記載的事蹟,圖畫所繪的人物,怎能超過你!我李陵雖然無能和膽怯,假如漢廷姑且寬恕我的罪過,不殺我的老母,使我能實現在奇恥大辱下積蓄已久的志願,這就同曹沫在柯邑訂盟可能差不多,這是以前所一直不能忘記的!逮捕殺戮我的全家,成爲當世的奇恥大辱,我還再顧念什麼呢?算了吧,讓你瞭解我的心罷了!我已成異國之人,這一別就永遠隔絕了!”李陵起舞,唱道:“走過萬里行程啊穿過了沙漠,爲君王帶兵啊奮戰匈奴。歸路斷絕啊刀箭毀壞,兵士們全部死亡啊我的名聲已敗壞。老母已死,雖想報恩何處歸!”

陵泣下數行,因與武決。單于召會武官屬,前以降及物故,凡隨武還者九人。武以始元六年春至京師,詔武奉一太牢謁武帝園廟,拜爲典屬國,秩中二千石,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常惠徐聖趙終根皆拜爲中郎,賜帛各二百匹。其餘六人,老歸家,賜錢人十萬,復終身。常惠後至右將軍,封列侯,自有傳。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始以強壯出,及還,鬚髮盡白。

李陵淚下縱橫,於是同蘇武永別。單于召集蘇武的部下,除了以前已經投降和死亡的,總共跟隨蘇武回來的有九人。蘇武於漢昭帝始元六年(前81年)春回到長安。昭帝下令叫蘇武帶一份祭品去拜謁武帝的陵墓和祠廟。任命蘇武做典屬國,俸祿中二千石;賜錢二百萬,官田二頃,住宅一處。常惠、徐聖、趙終根都任命爲皇帝的侍衛官,賜給絲綢各二百匹。其餘六人,年紀大了,回家,賜錢每人十萬,終身免除徭役。常惠後來做到右將軍,封爲列侯,他自己也有傳記。蘇武被扣在匈奴共十九年,當初壯年出使,等到回來,鬍鬚頭髮全都白了。

《華佗傳》原文及譯文 篇六

華佗字元化,是沛國譙縣人,又名敷。離開家鄉,到徐州地區求學,通曉數種經書。沛國的相陳圭推薦他爲孝廉,太尉黃琬徵召任用,他都不去就任。華佗懂得養生的方法,當時的人都認爲他年將百歲可外表看上去還像青壯年。又精通醫方醫藥,他治病時,配製湯藥不過用幾味藥,心裏明瞭藥物的分量、比例,用不着再稱量,把藥煮熟就讓病人服飲,告訴病人服藥的禁忌及注意事項,藥渣倒完後病就痊癒了。如果需要灸療,也不過一兩個穴位,每個穴位不過燒灸七、八根艾條,病痛就應手消除。如果需要針療,也不過扎一兩個穴位,下針時對病人說:“應當延伸到某處,如果到了,告訴我。”當病人說“已經到了”,應聲便起針,病痛很快就痊癒了。如果病患集結鬱積在體內,扎針吃藥的療效都不能奏效,應須剖開割去的,就飲服他配製的“麻沸散”,一會兒病人便如醉死一樣,毫無知覺,於是開刀後取出結積物。病患如果在腸中,就割除腸子患病部位,清洗傷口及感染部位,縫合刀口用藥膏敷上,四五天後,病好了,不再疼痛,病人自己也不覺得,一個月之內,傷口便癒合復原了。

從前甘陵相的夫人有孕六個月了,腹痛不安,華佗診察脈象,說:“胎兒死了。”派人用手摸知道所在位置,在左邊則爲男嬰,在右邊則爲女嬰。人說“在左邊”,於是喂湯藥流產它,果然產下男嬰形狀,隨即痊癒。

縣吏尹世苦手和腳燥熱,口中乾燥,不想聽到人聲,小便不順暢。華佗說:“試着做吃熱食,出汗則痊癒;不出汗,此後三日內死亡。”立即做吃熱食而不出汗,華佗說:“五臟的元氣已斷絕在體內,當哭泣而死。”果然如華佗所言。

郡守府中的官吏倪尋、李延同時到來就診,都頭痛發燒,病痛的症狀正相同。華佗卻說:“倪尋應該把內熱通過小便拉出來,李延應當把內熱通過發汗排出去。”有人對這兩種不同療法提出疑問。華佗回答說:“倪尋是外實症,李延是內實症,所以治療它們應當不同。”馬上分別給兩人服藥,次日早晨兩人一同起來。

鹽瀆嚴昕與數人一起探問華佗,剛剛來到,佗對昕說:“您感覺體內好嗎?”嚴昕說:“自己覺得跟平常一樣。”華佗說:“您有急病反映在臉色上不要多喝酒。”坐完回去,行了幾裏,嚴昕突然頭腦眩暈,墜落車下,人們攙扶他返回,乘車回家,半夜死去。

原來的督郵頓子獻得病已痊癒,到華佗那裏察看脈搏,說:“還是有虛症,還沒有康復,不要做致人疲勞的事,與女子交合馬上就死。臨死時,會吐舌數寸。”他的妻子聽說他的病除掉了,從百里外來探望他。在家裏一直做勞倦之事,間隔三日病發,完全像華佗說的那樣。

督郵徐毅得病,華佗前去看望他。徐毅對華佗說:“昨天讓官府內負責醫療的小官吏劉租針刺胃部後,便受苦於咳嗽,想躺下休息都不安寧。”華佗說:“針刺未及胃部,誤中肝臟了,食量應會日益減少,過五日不能挽救。”接着像華佗所說的那樣。

東陽陳叔山的小兒子二歲,得了病,大小便時總要先哭一陣,一天天地瘦弱疲睏。詢問華佗,華佗說:“他的母親懷孕,陽氣生養於體內,未能達到體表,致使乳汁氣虛偏冷,孩子得到母親的寒氣,所以使他不能應時而痊癒。”華佗給他四物女宛丸,十日即病除。

彭城有位夫人夜裏到廁所去,蠍子蟄了她的手,呻吟呼叫沒有辦法。華佗叫家人溫水煮到燙手的程度,再把夫人的手浸在裏面,終於可以睡着,只是旁邊的人屢次爲她換熱水,熱水要保持其溫度,次日早晨就痊癒了。

軍隊中的小吏梅平得了病,被去名籍後回家,家居住在廣陵,沒有到二百里,留宿在親戚家中。一會兒,華佗偶然到了主人處所,主人請華佗察看梅平,華佗對梅平說:“您早遇到我,可以不到這種地步。如今疾病已經凝積,趕快回去和家人相見,五日後命終。”他按時回去,正如華佗所說的五天後死了。

華佗行在路上,看見一個人患咽喉堵塞的病,想吃東西卻吃不下,家裏人用車載着他去求醫。華佗聽到病人的呻吟聲,車馬停止去診視,告訴他們說:“剛纔我來的路邊上有家賣餅的,有蒜泥和大醋,你向店主買三升來喝,病痛自然會好。”他們馬上照華佗的話去做,病人吃下後立即吐出蛇一條,把蟲懸掛在車邊,想到華佗家去拜謝。華佗還沒有回家,他的兩個孩子在門口玩耍,迎面看見他們,小孩相互告訴說:“像是遇見咱們的父親了,車邊掛着的‘病’就是證明啦。”病人上前進屋坐下,看到華佗屋裏北面牆上懸掛這這類寄生蟲的標本大約有十幾條。

又有一名郡守得病,華佗認爲這人極其憤怒就好了,於是多次接受他的禮品而不加以醫治;沒有多久棄他而去,留下書信辱罵他。郡守果然大怒,命人追趕捕殺華佗。郡守的兒子知道情況,囑咐使者不要追趕。郡守大怒得更厲害了,吐黑血數升而痊癒。

又有一士大夫不舒服,華佗說:“您病得嚴重,應當開腹取疾。然而您的壽命也不過十年,病不能使您死,忍病十年,壽命也就全到盡頭,不值得自己特意開刀。”士大夫不能忍受疼痛,一定要去除它。華佗隨即下手,所病不久痊癒,十年後終於死了。

廣陵郡太守陳登得了病,心中煩躁鬱悶,臉色發紅,不想吃飯。華佗爲他切脈說:“您胃中有蟲好幾升,將在腹內形成內一種腫脹堅硬的毒瘡,是吃生魚、生肉造成的。”馬上做了二升藥湯,先喝一升,一會兒把藥全部喝了,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吐出了約摸三升小蟲,小蟲赤紅色的頭都會動,一半身體還是生魚膾的模樣,所受病痛也就好了。華佗說:“這種病三年後該會復發,碰到良醫才以救活。”按照預計的時間果然舊病發作,當時華佗不在,正如華佗預言的那樣,陳登最終死了。

曹操聽說而召喚華佗,華佗常守在他身邊。曹操爲頭痛病所苦,每當發作,就心情煩亂,眼睛眩暈。華佗只要針刺膈俞穴,應手而愈。

李將軍的妻子病得很嚴重,召喚華佗切脈,說:“胎兒收到傷害而不能去除。”將軍說:“確實胎兒受到傷害,現在胎兒已經去除了。”華佗說:“我切脈後發現,胎兒沒有去除啊。”將軍不以爲然。華佗告辭離去,婦人稍微好些,百餘日後又發病,再召喚華佗,華佗說:“此脈相按照先例是有胎兒的。先前應該生兩個嬰兒,一個嬰兒先出生,血出得太多,後面的嬰兒沒有及時產下。母親自己沒感覺到,旁邊的人也沒有發現還有一個胎兒沒產下。因此不再接生,於是不得生產。胎兒死了,血脈不能回覆,必然乾燥附着在他母親的脊背,因此造成脊背經常疼痛。如今應當施以湯藥,並針刺一處,這個死胎必定產下。”湯藥針刺施加後,婦人疼痛得像生產一樣。華佗說:“這個死胎日久乾枯,不能自己出來,適宜派人去掏取它。”果然得到一個死去的男嬰,手足完備,顏色發黑,長大約有數尺長。

華佗的卓絕醫技,大都像這些。

然而他本是讀書人,以醫術養活自己,心裏常感懊悔。後來曹操親自處理國事,所得的病十分嚴重,讓華佗專爲他個人治病。華佗說:“這病近於難以治好,不斷地進行治療,可以延長一些壽命。”華佗長期遠離家鄉,想回去看看,因此說:“剛剛得到家信,所以想短時回家一趟。”到家後,推託妻子有病,多次請求延長假期不回來。曹操多次用書信召喚,又下詔令郡縣徵發遣送。華佗自恃有才能,厭惡吃侍候人的飯,還是不上路。曹操很生氣,派人前往查看:如果他妻子確實生病,就賜贈四十斛小豆,放寬假期;如果他虛假欺騙,就逮捕押送他回來。於是遞解交付許昌監獄,拷問服罪。荀彧向曹操求情說:“華佗的醫術確實高明,關係着人的生命,應該包涵寬容他。”曹操說:“不用擔憂,天下會沒有這種無能鼠輩嗎?”最終拷問致死華佗。華佗臨死前,拿出一卷醫書給獄官,說:“這書可以用來救活人。”獄吏害怕觸犯法律不敢接受,華佗也不勉強,討取火來把書燒掉了。華佗死了以後,曹操腦神經痛沒有去除。曹操說:“華佗能治好這種病。這小子有意拖延我的病,不加根治,想借此來擡高自己的地位,如果我不殺掉這小子,也終究不會替我斷掉這病根的`。”直到後來他的愛子倉舒病危,曹操才感嘆地說:“我後悔殺了華佗,使這個兒子活活地死去了。”

當初,軍中小吏李成苦於咳嗽,早晚不能入睡,經常吐帶膿的血,因此詢問華佗。華佗說:“您的病是腸道癰疽濃腫,咳嗽所吐出來的,並非從肺裏來。給您藥末兩錢,應當吐出二升餘濃血,終了,會感到舒適,一月可以稍微痊癒,好好自己保養,一年便能健康。十八年當有一次小的發作,服用這個藥末,也將再痊癒;若無如果不得此藥,一定會死。”再給兩錢藥末。李成得到藥,收藏了五六年,親戚中有病似李成的人,對成說:“您如今強健,我要死了,怎麼忍心沒危急隱藏藥物,以等待我不幸?先拿來借給我,我痊癒,爲您向華佗再索要。”李成給了他。隨後特地到了譙地,正好趕上華佗被拘捕,倉促間不忍心向華佗求取藥物。十八年後,李成病終於復發,無藥可服,以至於死去。

廣陵人吳普、彭城人樊阿都曾跟華佗學過醫。吳普依照華佗的醫術治病,許多人被治好救活了。華佗對吳普說:“人的身體應該得到運動,只是不應當疲憊罷了。運動則養分才能消化,血脈環流通暢,病就不會發生,如同門戶的轉軸部分因轉動而不會腐朽一樣。因此古時的仙人常做“氣功”之類的鍛鍊,摹仿熊懸掛樹枝和鷂鷹轉頭顧盼,伸展腰部軀體,使各個關節活動,用來求得不易衰老。我有一種鍛鍊方法,叫做“五禽戲”,一叫虎戲,二叫鹿戲,三叫熊戲,四叫猿戲,五叫鳥戲,也可以用來防治疾病,都使腿腳輕便利索,可以比得上導引之術。身體不舒服,起來做其中一種禽戲,浸溼衣服熱汗發出,接着在上面塗上爽身粉,身體便覺得輕鬆便捷,腹中想吃東西了。”吳普施行這種方法鍛鍊,年紀到九十多歲時,聽力和視力都很好,牙齒完整而牢固。樊阿精通針療法。一般的醫生都說背部和胸部臟腑之間不可以亂扎針,即使下針也不能超過四分深,而樊阿針刺背部穴位深到一二寸,在胸部的巨闕穴扎進去五六寸,而病就都痊癒了。樊阿向華佗求取可以服用而對人體有好處的藥物,華佗傳授給他“漆葉青黏散”:漆葉的粉末一升,青黏的粉末十四兩,按這個做比例,說是長期服用此藥能打掉三種寄生蟲,對五臟有利,使身體輕便,使人的頭髮不會變白。樊阿遵照他的話去做,活到一百多歲。漆葉到處都有,青黏據說生長在豐、沛、彭城和朝歌一帶。

虞世南傳原文和譯文 篇七

虞世南傳原文和譯文

虞世南傳

虞世南,越州餘姚人。出繼叔陳中書侍郎寄之後,故字伯施。性沉靜寡慾,與兄世基同受學於吳顧野王餘十年,精思不懈,至累旬不盥櫛。文章婉縟,慕僕射徐陵,陵自以類己,由是有名。

陳天嘉中,父荔卒,世南毀不勝喪。文帝高荔行,知二子皆博學,遣使至其家護視,召爲建安王法曹參軍。時寄陷於陳寶應,世南雖服除,仍衣布飯蔬;寄還,乃釋布啖肉。至德初,除西陽王友。陳滅,與世基入隋。世基辭章清勁過世南,而贍博不及也,俱名重當時,故議者方晉二陸。煬帝爲晉王,與秦王俊交闢之。大業中,累至祕書郎。煬帝雖愛其才,然疾峭正,弗甚用,爲七品十年不徙。世基佞敏得君,日貴盛,妻妾被服擬王者,而世南躬貧約,一不改。宇文化及已弒帝,間殺世基,而世南抱持號訴請代,不能得,自是哀毀骨立。從至聊城,爲竇建德所獲,署黃門侍郎。

秦王滅建德,引爲府參軍,轉記室,遷太子中舍人。王踐祚,拜員外散騎侍郎、弘文館學士。時世南已衰老,屢乞骸骨,不聽,遷太子右庶子,固辭改祕書監,封永興縣子。世南貌儒謹,外若不勝衣,而中抗烈,論議持正。太宗嘗曰:“朕與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失,未嘗不悵恨,其懇誠乃如此!”

貞觀八年,進封縣公。會隴右山崩,大蛇屢見,山東及江、淮大水,帝憂之,以問世南,對曰:“春秋時,梁山崩,晉侯召伯宗問焉。伯宗曰:‘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爲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以禮焉。’梁山,晉所主也,晉侯從之,故得無害。漢文帝元年,齊、楚地二十九山同日崩,水大出,詔郡國無來貢,施惠天下,遠近洽穆,亦不爲災。後漢靈帝時,青蛇見御坐。晉惠帝時,大蛇長三百步,見齊地,經市入廟。蛇宜在草野,而入市,此所以爲怪耳。今蛇見山澤,適其所居。又山東淫雨,江、淮大水,恐有冤獄枉系,宜省錄累囚,庶幾或當天意。”帝然之,於是遣使賑饑民,申挺獄訟,多所原赦。

後星孛虛、危,歷氐,餘百日,帝訪羣臣。世南曰:“昔齊景公時,彗見,公問晏嬰,嬰曰:‘公穿池沼畏不深,起臺榭畏不高,行刑罰畏不重,是以天見彗爲戒耳。’景公懼而修德,後十六日而滅。臣願陛下勿以功高而自矜,勿以太平久而自驕,慎終於初,彗雖見,猶未足憂。”帝曰:“誠然,吾良無景公之過,但年十八舉義兵,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即大位,自謂三王以來,撥亂之主莫吾若,故負而矜之,輕天下士。上天見變,其爲是乎?秦始皇劃除六國,隋煬帝有四海之富,卒以驕敗,吾何得不戒邪?”

高祖崩,詔山陵一準漢長陵故事,厚送終禮,於是程役峻暴,人力告弊。世南諫曰:古帝王所以薄葬者,非不欲崇大光顯以榮其親,然高墳厚隴,寶具珍物,適所以累之也。聖人深思遠慮,安於菲薄,爲長久計。昔漢成帝造延、昌二陵,劉向上書曰:“孝文居霸陵,悽愴悲懷,顧謂羣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爲槨,用糹寧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張釋之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無可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孝文寤焉,遂以薄葬。”又漢法,人君在位,三分天下貢賦之一以入山陵。武帝歷年長久,比葬,方中不復容物。霍光暗於大體,奢侈過度,其後赤眉入長安,破茂陵取物,猶不能盡。無故聚斂,爲盜之用,甚無謂也。

魏文帝爲壽陵,作終制曰:“堯葬壽陵,因山爲體,無封樹、寢殿、園邑,棺?郭足以藏骨,衣衾足以朽肉。吾營此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處。無藏金銀銅鐵,一以瓦器。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者,至乃燒取玉匣金縷,骸骨並盡,乃不重痛哉!若違詔妄有變改,吾爲戮屍地下,死而重死,不忠不孝,使魂而有知,將不福汝。以爲永制,藏之宗廟。”魏文此制,可謂達於事矣。

陛下之德,堯、舜所不逮,而俯與秦、漢君同爲奢泰,此臣所以尤戚也。今爲丘隴如此,其中雖不藏珍寶,後世豈及信乎?臣愚以爲霸陵因山不起墳,自然高顯。今所卜地勢即平,宜依周製爲三仞之墳,明器一不得用金銀銅鐵,事訖刻石陵左,以明示大小高下之式,一藏宗廟,爲子孫萬世法,豈不美乎!

書奏,未報。又上疏曰:“漢家即位之初,便營陵墓,近者十餘歲,遠者五十年。今以數月之程,課數十年之事,其於人力不亦勞矣。漢家大郡,戶至五十萬,今人衆不逮往時,而功役一之,此臣所以致疑也。”時議者頗言宜奉遺詔,於是稍稍裁抑。

帝嘗作宮體詩,使賡和。世南曰:“聖作誠工,然體非雅正。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臣恐此詩一傳,天下風靡。不敢奉詔。”帝曰:“朕試卿耳!”賜帛五十匹。帝數出畋獵,世南以爲言,皆蒙嘉納。嘗命寫《列女傳》於屏風,於時無本,世南暗疏之,無一字謬。帝每稱其五絕: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學,四曰文詞,五曰書翰。世南始學書於浮屠智永,究其法,爲世祕愛。

十二年,致仕,授銀青光祿大夫,弘文館學士如故,祿賜防合視京官職事者。卒,年八十一,詔陪葬昭陵,贈禮部尚書,諡曰文懿。帝手詔魏王泰曰:“世南於我猶一體,拾遺補闕,無日忘之,蓋當代名臣,人倫準的。今其雲亡,石渠、東觀中無復人矣!”后帝爲詩一篇,述古興亡,既而嘆曰:“鍾子期死,伯牙不復鼓琴。朕此詩將何所示邪?”敕起居郎褚遂良即其靈坐焚之。後數歲,夢進讜言若平生,翌日,下制厚恤其家。

子昶,終工部侍郎。

譯文

虞世南字伯施,越州餘姚人,是隋代內史侍郎虞世基的弟弟。他的祖父虞檢,是樑代始興王諮議。他的父親虞荔,是陳代太子中庶子,都有尊貴的名望。他的叔父虞寄,是陳代中書侍郎,沒有子嗣,以世南爲繼嗣的後人,因此世南取字伯施。世南生性沉靜寡慾,意志堅定努力學習,年少時與他的哥哥世基一起在吳郡顧野王的門下讀書,受學十多年,他勤奮努力精思不懈,有時十幾天不洗臉不梳頭。擅長做文章,曾師法著名文學家徐陵,徐陵也認爲世南得到了自己的真髓。世南同郡的和尚智永擅長王羲之的書法,世南拜智永爲師,深得王羲之書法真傳,由此名聲更大。

天嘉年間,世南的父親虞荔去世,當時世南還年幼,他因悲哀過度瘦損得幾乎受不住喪服。陳文帝知道虞荔的兩個兒子博學,常從宮廷中派出使者到他們家裏去扶助衛護他們。世南居喪期滿,被召爲建安王法曹參軍。他的叔父虞寄被陳寶應捕獲,在閩、越一帶,世南雖然已除去喪服,卻還是布衣蔬食。到太建末年(582),陳寶應戰敗,虞寄得以生還,才令世南脫去布衣吃肉食。至德初年(583),除西陽王友。陳朝滅亡,世南與世基一起到京都長安,兄弟二人都名重一時,當時的人把他們比作西晉的陸機與其弟陸雲。那時隋煬帝在做晉王,聽到他們的名聲,隋煬帝與秦王俊徵召的文書一起送到,世南以母親年老爲藉口,堅決推辭了,晉王命令使者去追他們。大業初年(605),世南接連被授爲祕書郎,升遷爲起居舍人。那時世基在當朝非常顯貴,妻子穿衣都模仿王者,世南雖然同他們住在一起,卻清貧節儉,不改變自己的性情。等到隋朝滅亡,宇文化及反叛殺君,世基任內史侍郎,也將被殺,世南抱持着世基痛號悲泣,請求讓自己替兄受死,化及不接受他的請求,世南因此悲哀得瘦損異常,形銷骨立,當時的人都稱讚他的行爲。世南隨化及到聊城,又被竇建德抓獲,僞授黃門侍郎。

太宗滅了竇建德後,世南被授爲秦府參軍,不久轉任記室參軍,授弘文館學士,與房玄齡共同掌管詔告文翰。太宗曾令世南寫《列女傳》用來裝屏風,當時沒有底本,世南默記刻寫它沒有錯一個字。太宗正式封爲太子後,升任世南爲太子中舍人。到太宗即位,世南轉任著作郎,兼弘文館學士。當時世南年已衰老,上表請求辭官,太宗下詔不許他辭官,升任他爲太子右庶子,世南堅決推辭不受職,被授任爲祕書少監。世南上《聖德論》,文字多無記載。貞觀七年(633),世南轉任祕書監,賜爵永興縣子。太宗器重他的博識,常常在處理軍政大事的間隙,召世南在一起談經論史。世南雖然容貌柔弱得像是受不了衣衫,但志性卻剛烈,每每談到古時先代帝王爲政的得失,必定誠心以正言相勸誡,對當時的政事多所補益。太宗曾對侍臣說“:朕借閒暇的時間與世南商討古今政事,有一個字的差錯,未嘗不惆悵惱恨,他懇切誠摯到這種程度,朕用他用得好啊。羣臣都像世南這樣,天下還愁有什麼不能治理。”

貞觀八年(634),隴右山崩,大蛇多次出現,山東及江淮多次遭大水。太宗以這事問世南,世南迴答說:“春秋時梁山崩,晉侯召伯宗問這件事,伯宗回答說‘:國家主宰山川,所以山崩川竭,君王因此不奏樂,穿素服,乘坐沒有花紋的車、撤去音樂、出宮住宿、太祝陳獻幣帛用來祭祀神靈。’梁山,屬晉國主宰,晉侯聽從了伯宗的話,所以沒有受到危害。漢文帝元年(前179),齊、楚一帶二十九座山同一天崩裂,洪水大肆氾濫,漢文帝命令郡國不要來進貢,對天下廣施恩惠,遠近歡樂和諧,也沒有成災。後漢靈帝時,青蛇出現在御座上。晉惠帝時,大蛇長三百步,出現在齊地,經過市區進入朝廷。蛇應當在草野之中,但它進入市區朝廷,所以可以認爲是怪異的。如今蛇在山澤出現,深山大澤自然有龍蛇,也不足爲怪。再說山東多雨,雖然合乎常規,然而陰雨連綿過久,恐怕有冤獄,應當審斷關押的囚犯,或許可以符合天意。況且妖邪不能制服道德,只有遵循道德可以削減突發的事故。”太宗認爲他說得對,因此派使者救濟饑民,審理官司辨斷冤案,多有赦免寬恕。

後來有一顆彗星出現於虛、危宿之間,經過氏宿,一百多天才消失。太宗對羣臣說:“天上出現彗星,是什麼妖邪呢?”世南說:“過去齊景公時有彗星出現,景公問晏嬰,晏嬰回答說‘:鑿池沼怕它不深,興建臺榭怕它不高,施用刑罰怕刑罰不重,因此天上出現彗星來警誡您。’景公害怕而遵循道德,過了十六天彗星消失了。我聽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果不遵循道德義理,即使獲得麟鳳,終究是於事無補,但政事沒有過失,即使有災星,也於時無損。希望陛下不要因功高而自以爲了不起,不要因太平久了而驕傲鬆懈,始終如一,即使出現彗星,也不足爲它憂慮。”太宗神情嚴肅地對他說:“我治理國家,確實沒有齊景公那樣的過失。但我才二十歲就發動義兵,二十四歲平定天下,不到三十歲就居於帝位,自認爲夏、商、周以來,治理亂世的君主,沒有人達到這樣的。再拿薛舉的驍勇,宋金剛的兇猛,竇建德橫跨河北,王世充佔據洛陽來說,在那個時候,夠得上是勁敵,都被我擒獲。到遭逢家難,又決定安定社稷,於是登上帝位,降服北方的異族,我頗有些自傲的意向,以此輕視天下之士,這是我的罪過。上天出現變故,確實是爲這嗎?秦始皇平定六國,隋煬帝富達四海,驕奢淫逸,一個早上就滅亡了,我又怎麼能夠自驕呢?想到這裏,不覺由此警惕震驚。”四月,康國獻來獅子,太宗詔令世南爲之做賦,在東觀編撰,文字多無記載。

後來高祖去世,太宗詔令高祖的墳墓依照漢長陵的先例,務必要隆重豐厚,安葬期限已經迫近,建【】築工程繁勞艱難。世南上密封的奏章規勸說:“我聽說古代聖明的帝王所以薄葬的`,並不是不想要高貴光耀、準備珍寶物器來厚葬自己的親人。可是認真想一想,高墳厚壠,珍物齊備,這恰恰會成爲親人的累贅,而不是孝。因此深思遠慮,安於菲薄,是爲長久萬代去考慮,割捨人之常情而決定的。從前漢成帝造延、昌二陵,制度非常優厚,工程費用很多。諫議大夫劉向上書,他的話深刻懇切,都合乎事理,上書大致是說:‘孝文帝在霸陵,悽愴悲懷,看着羣臣說:“啊!以北山做棺槨,把麻絮斬斷排列塗漆在它的間隙裏,難道還可以動它嗎?”張釋之走上前說:“假若墓中有可貪慾的東西,即使用銅鐵鑄塞南山也有縫隙,假若墓中沒有可貪慾的東西,即使沒有石槨,又有什麼愁的呢!”死去的人沒有終極,然而國家有廢興,釋之所說的話是爲長久打算。孝文帝領悟了其中的意思,於是對漢成帝施行薄葬。’再說漢朝的制度,君主在位,把天下的賦稅分爲三份,拿一份納入帝王的墳墓。武帝經歷的年代長久,等到入葬時,陵墓中不能再容納物品,霍光不識大體,奢侈過度。那以後到更始戰敗,赤眉賊入長安,毀壞漢武帝陵墓茂陵,掠取寶物,還拿不完。無故搜刮百姓,被強盜取用,是很沒有意義的。

魏文帝在首陽東建壽陵,做關於喪葬的文告,文告大致是說‘:過去喪葬在壽陵,依山造成墓的形體,沒有封樹,沒有建寢殿園邑,造棺槨足以藏遺骨,做衣服足以裹朽肉。我營造這不食之地,想使更易朝代之後,不知道它的位置,不藏金銀銅鐵,一律用瓦器。從古到今,沒有不亡的國家,沒有不掘的墳墓,以至於燒取玉匣金縷,骸骨一起燒盡,還不痛心嗎?如果違背詔令妄有改變,我在地下被斬戮屍體,死了一次再死一次,不忠不孝,使鬼魂知道,將不賜福給你。這作爲永久的制度,藏在宗廟中。’魏文帝的這個制度,可以說是通達事理啊。

“假如陛下的德行只是如同秦漢的君主,臣就閉口而已,不敢有什麼話說。我恭敬地看到陛下聖德高遠,堯、舜還有所不及,卻屈身與秦漢的君主一樣奢霍無度,捨棄堯、舜、殷、周的節儉,這是我所尤其發愁的。現在建造丘壠像這個樣子,它裏面即使不藏珍寶也是無益的。萬代之後,只要看見高墳大墓,人們難道認爲裏面沒有金玉嗎?我的愚慮,認爲漢文帝的霸陵,既然依着山勢,即使不起墳,也自然高顯。現在所卜測的墓址,地勢接近平坦,不能不修起來,應當依照《白虎通》所列舉的周代法制,造三仞高的墳,建築墳墓的制度,事事減少,墓建成之日,刻石碑立在陵墓旁,明確陵墓大小高低的標準,隨葬器物,都用瓦木,合乎禮節儀式,一律不準用金銀銅鐵。讓萬代子孫,一起都遵守奉行,一起全部藏在宗廟裏,難道不好嗎?況且臣下除去喪服爲三十六天,已經依照霸陵的制度,現在修墳壠,又依照長陵爲標準,恐怕不適宜。我恭敬地願陛下深覽古今,爲長久考慮。臣的赤子之心,只願萬歲之後,神道長安,陛下的孝名,傳揚天下沒有盡頭而已。”

書奏沒有得到回答,世南又上奏疏說“:漢家即位之初,就營造陵墓,近的十多年,遠的五十年,纔開始建成,現在用幾個月的時間而建造幾十年規模的陵墓,這對於人力也已經勞乏了。再說漢家大郡五十萬戶,眼前的人數不及過去,而工程卻與它相等,這是導致我疑慮的原因。”當時公卿又上奏請求太宗遵守遺詔,務必要節儉,因此太宗把這事交付主管的人詳議,於是殯葬制度很有減省。

太宗後來頗好狩獵,世南上疏規勸說“:我聽說秋天打獵,冬天打獵,這是通常的制度;射鷹放禽,都有從前的告誡。我想,陛下用處理政事的餘暇,依自然的規律去殺伐,準備親自拋棄朝中用的障扇,親自駕馭虎皮裝飾的車,搗盡猛獸的窟穴,取盡山林水澤間的良材。削平兇殘剪除暴虐,以此保衛百姓,收集皮革攏取羽毛,用來充當武器,舉旗頒賜出獵所得,遵照前古的儀式。然而黃屋之尊,金輿之貴,是八方所敬慕的德行,萬國關聯的中心,先使道路清淨再出行,還要提防傾覆之禍,這樣看重謹慎、防微杜漸,是爲了社稷。因此馬卿直言規勸在前,張昭爭論變色在後,臣確實低微卑賤,怎敢忘這個道理?況且所射死的鳥獸已經很多了,頒賜所獲的獵物,皇恩也廣大啊。願陛下按時停止出獵,姑且掩藏長戟,不拒絕草野小民的請求,俯納細小的水流,赤身徒手搏鬥的人,任他們在自己身邊,就會成爲遺留後世君王的典範,永光萬代。”其中犯顏直諫的話,多是這一類。太宗因此更加親近、禮待世南。太宗曾經稱讚世南有五絕: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學,四曰文辭,五曰書翰。

貞觀十二年(638),世南又上表請求辭官歸居,太宗格外開恩應許他,仍授銀青光祿大夫、弘文館學士,祿賜、防門合併同京官職事。不久世南去世,時年八十一歲。太宗在別室爲他舉哀,哭得非常悲慟。賜給棺木,讓他陪葬在昭陵,贈禮部尚書,賜諡號文懿。下手令給魏王泰說“:虞世南對於我,像是一個人,糾正帝王的過失,沒有一天有片刻的忘記,確實是當代名臣,人倫的準則,我有小的過失,世南必定犯顏直諫。現在他已亡故,石渠、東觀之中,再也沒有這樣的人了。悲痛、惋惜怎麼可以說啊!”不久,太宗爲他做詩一篇,追述往古興亡之道,接着感嘆說:“鍾子期死,伯牙不再鼓琴。朕的這篇詩,將拿給誰看呢?”於是命令起居郎褚遂良拿詩到世南的靈帳邊讀完後焚燒,希望世南的神靈知道感悟。幾年後,太宗夜裏夢見世南,像平時活着一樣。第二天,太宗下令說:“禮部尚書、永興文懿公虞世南,德行淳樸完備,文章是辭賦的宗師,早晚盡心,志在忠益。忽然去世,轉眼過了幾年。昨因夜夢,忽見其人,並且進諫直言,有如平生之日。追懷他留下的美德,很增悲嘆,應當供給冥錢,申明朕的思舊之情,可在他家設五百僧齋,併爲他造天尊像一座。”又命令在凌煙閣上畫虞世南的肖像。世南有文集三十卷,太宗令褚亮爲集做序。

世南的兒子虞昶,官至工部侍郎。